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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失明初期時,我極度的抑鬱暴躁,成為國師府人人避之不及的一隻“凶獸”,連每日送藥過來的方晉最後都以月事不調的理由推脫給了阿嵐。我能咬方晉出氣,但實在很難對同類別凶獸的阿嵐下口。

  抑鬱的我在國師府轉了幾圈轉不到可以說話的人之後,只能悻悻地一個人牽著阿嵐去後山吹吹風、哼哼曲,用來打發看不見的黑暗時光,順便把藥給倒掉。在某一次倒藥的途中,我撿到了這把白玉小匕首也遇到了它的主人。後山裡面出猛獸出毒瘴出屍體,唯獨從不出活人。

  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那人長得是如何模樣,只記得第一次初遇時他很無奈地嘆笑道:“姑娘,你好端端的一碗藥全送給了我這才上身的衣裳。”

  我睜著漆黑摸瞎的雙眼立在老榕樹下,愣了好半晌才哭哭啼啼、瑟縮著出了聲:“這位仁兄,這位義士,小女不是故意來潑你墳頭的。等我眼睛好了,一定替你燒上幾套上好活計和多念幾遍往生經。你你,你半夜千萬不要來找我。”

  我的師父是當朝國師,是個堅定的有神論者,以至於影響了□歲的我盲目地相信了他很長一段時間。師父說後山沒有活人,那這會說話的豈不就是鬼魅妖精?我一邊兒慶幸著自己瞎了,看不見這青面獠牙的鬼怪;一邊兒在思索,我倒了這麼長時間的藥,怎麼偏偏今天他才出來呢?

  他不禁失笑出聲,淺淺笑聲猶如穿林而過的清風寫月,可說出的話卻很不懷好意:“我就是半夜來找你,你又如何?”

  聽他的聲音,是個稍長的少年模樣。他說他是山下書生迷路到了這裡,那時我年幼,對世事還抱有天真無知的信任,就糊裡糊塗地相信了。反正山中生產妖精的同時也盛產迷路書生。

  他也是我的秘密之一,連師父都不知道他家後院還被我偷偷養過一個少年郎。他只是長吁短嘆過,為何我食量突然大增。我哀傷而文藝地回答道,上天拿走了我的所有光明,所以它補償給了我碩大的胃口。

  在我與他熟悉後,他就開始在我吃藥這件事上指手畫腳,日□著我將苦得舌頭髮麻的湯藥灌入腸胃裡。除了這點讓我很討厭外,總體來說,他還是個很好的朋友。各國風俗趣聞、江湖朝堂之事,他信手拈來、侃侃而談,很有說書先生的天賦。這成功拉住了我因失明從狂暴走向瘋癲的心,每一日都過得有趣而新鮮。

  直到有朝一日他挨著我坐對我道:“阿衍,等你眼睛好了。我就帶你走出這裡,去看看這四海風光。”

  我這顆稍微萌動了下的少女心還來不及雀躍,就聽他對我又道:“但家中有事,我要先走離開一段時間。”萌動的少女心一瞬間被澆得透涼,又被嚴嚴實實地踩回了黃土地里,還狠狠跺了兩腳。

  那柄白玉匕首也送給我作離別禮物,等我摸清了匕首側的二字,我終於瞭然。我從沒看見過他的模樣,想著這樣也好,沒準他長得歪瓜裂棗豈不是將我心中想像出的嫻雅無雙的模樣摧毀得很徹底。我雖是個不計較姿色的人,但我好歹還是個姑娘家,但凡姑娘家總免不了把所有最好的期望加到自己心上人身上。

  匕首邊上的二個小字是縉德,想是他的字而非名。將軍大人說的沒錯,他是別國皇室中人。我不願去想他來這國師府的目的,就當他是上天安排來與我相逢一場陪我度過那段無盡的漆黑歲月。

  他說他定會回來找我,這種誓言戲文里有很多,往往都已悲劇結尾。初時還有一二期盼,再長大些後不過是一笑了之。或許他只不過在哄個孩子,或許他說的是真心,但人生的每一日都會可能產生無盡的變數。例如師父抓鬼抓到一半突然撂攤子不幹了,讓求助者活生生被嚇死;又如方晉練劍練到一半,內力大增,絕世武功無師自通;更如那個人已經死在回國路途或皇室鬥爭中。

  畢竟我打聽了許久,也未曾聽過哪家皇子有縉德這樣的字號……

  藥粥里添加了安眠的藥材,喝了不久之後我就步履飄然地爬上了床,又是一場酣眠。將軍大人臨行前大掌探了探我的額,低聲道:“我就在外間守著,公主有事就傳。”

  我睡思迷濛道:“你守著作甚?不是有丫鬟嗎?”

  “將軍府中除了伙房外院,內院皆是小廝伺候。”

  我一驚,坐起身來:“原來你好這口!”

  “……公主還是睡吧。”他輕柔一掌將我推回枕頭,一沾枕頭,睡意如水草般捲去了我所有知覺。

  許是前段時間睡得太多,這次無多久我便醒了來。醒來時外閣那廂有低低絮語,幾人都極力壓低聲音,卻還是不難能聽出爭吵的意味來。

  在聽牆角前,我猶豫了一下。以前與方晉看戲時,裡面偷聽地都會被對方一聲大喝後發現,外帶附送錢幣、毛筆、石子等等暗器。不過既然被發現的結局已經註定,那麼偷聽這一劇情也已註定發生,我坦然無愧又愉悅地趴在門縫邊上聽起來。

  “且不論你能不能就這麼娶妻,就看她的身份,也是忌諱中的忌諱,於你百害而無一利。謝商,還搗鼓你的破藥杵作甚,還不過來幫老子通通這犯了混的腦筋?”這嗓門很粗,架勢很足,明顯是久任軍中的一員大將。不過看他說的話,倒不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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