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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垂著眼靜靜地思索,鮮血滲過布條滴在我衣上。我拉開塌邊的一扇半月木門,取出細紗和三七槐膏,拉起他的手仔細地包紮起來:“刀口傷不要馬虎。”

  “殿下想不想去梁國?”他見我自顧自地替他包紮傷口,突然出口問道,聲音略帶顫似下了很大決心。

  我歪著腦袋想了下,搖了下頭:“表哥不會讓阿衍去的。”

  映在他漂亮瞳仁里的燭火搖曳了下,逐漸晦暗了下來。

  我與他都是身不由己,他的國家在等著他回去,他的宿命也在那裡等著他,要麼一將功成萬骨枯,要麼就化為史書里亂臣敗將的一筆倉皇敘述。我偶爾喜歡悲秋傷春,此時我的藝術創作往往會達到頂峰。

  “你瞧,月明星稀、良辰美景,我們來比賽畫烏龜吧。誰輸了誰下廚做夜宵。”我精神爍爍地提出了一個打發時間的建議。

  興許是我這個提議勾起了他某些不太好的回憶,又興許他認為無論輸贏他都是受害者,他依舊拂袖奔走而去,只不過這次眼角似有淚光閃耀,看來是淚奔了。哦,我忘記了,上次他吃了我做的蓮子羹整整拉了三天的肚子。

  符懷掩掩藏藏的心意我並不是不知曉,只不過他自己也明白,他不能我也不能,至少他現在是如此。我只不過要在他心上將這個不能點得稍微重些,這就是傳說中的鞭策。

  激勵完了符懷,我摸起個橘子剝開來一瓣一瓣地啃著。啃完最後一瓣後,我振臂一呼:“鈴雀,替我準備行裝,明天我要出宮!”

  青木馬車停在了離上左將軍府三十丈左右的巷口,我婉拒了鈴雀一心護主想要陪同前往的想法。她替我系好顎下的緞帶,將斗篷緊了緊幾分擔憂幾分嗔怪道:“上左將軍大人去江東平叛還未歸,殿下現在前去定是無功而返。不說這天寒地凍的,假使有居心不良之人可如何是好?”

  “表哥說將軍大人是我的夫婿,我只不過先過來看看未來所住的府邸。你不要跟著啊,本宮這次微服私訪呢。”我將臉埋在軟和的毛領里彎著眉眼笑道,手戀戀不捨地從手爐上挪開。

  鈴雀一見,抓起手爐就往我懷裡塞去:“不讓奴婢跟著伺候就罷了,暖手的總該帶著。公主千金之軀,凍著了半點,奴婢心疼,萬歲爺更是要心疼的。”

  “不帶不帶,我才沒這麼嬌貴。”笑話,冬天水池子我都泡過了,區區嚴寒何足畏懼?

  昨兒又是一夜飄雪,沉壓壓的累到了小腿肚。煜京本在中南偏暖之地,這樣寒冷的冬天在我記憶中十分稀少。一層又一層的白雪,像白色喪帳祭奠這個帝都剛剛死去的皇朝。

  鈴雀給我準備的是雙緊實的鹿皮高靴,踩在積雪中咯吱咯吱地響。我看著不遠處路人稀少的將軍府和面前整齊潔白的路面,我想要是有可能一路滾過去可就太方便了。

  景晟不在府中,可門前戍衛的兩排兵士站得依舊筆挺如松,一人來高的紅纓長槍爍亮地攥在他們手中,相伴而立,看上去十分地精神。

  到了大門一丈左右的距離,打頭的一個兵卒向前邁了兩步,喝道:“來著何人?此處為兵府重地,閒雜人等勿多滯留。”

  看他警惕嚴厲的眼神,我特別想回他一句:“咱是路過打醬油的。”考慮到以後有可能我和他們的頭兒要相親相愛,不能在此時就破壞了他和下屬關係。我乖乖停住了步子,乖乖地亮了亮臂彎里被棉布包得很嚴實的食盒:“我是來找將軍大人的。”

  “你是何人?”那人依舊沒有被我賢妻良母的造型所打動,用一種看狐狸精的眼神看著我,想來平日裡應該有不少我這樣居心叵測的女子過來瞎殷勤。

  我聳了聳紅撲撲的鼻尖,本想含蓄一點露出我掩在袖中的玉牌,指尖觸到時臨時改變了注意,將它往裡塞得深了些。仰起頭,碎雪飄在眼角,我忒淳樸憨厚一笑:“我就是喜歡你們家將軍大人的姑娘哇。”

  ……

  “將軍不在府中,你快走吧。”士兵小哥顯然被我的直白與奔放給震撼到了,也不再我身份上刨根追底,錚亮的槍戳在我面前,只欲趕人。

  “那我等到他回來就好了。”我裹著斗篷大喇喇地往府前的石獅腳邊一坐,對著他們道:“你們不用緊張,我是個良民,萬萬沒有打家劫舍的念頭。”我嘟噥道:“又不是個傻子,誰會來這裡殺人放火。”

  我近前的小哥湊到領頭的跟前小聲道:“頭兒,我怎麼覺得這姑娘就是個傻子?”

  “廢話,我們守好門就是了。管她是不是個傻子。”領頭地斥罵了聲,提槍走回了原地,眼睛卻還狐疑地往這裡撇。

  鈴雀用重重絲綿衣將我打點地很厚重,行動起來也自是笨拙。我將食盒打開,費力地伸出胳膊拽了拽小哥的背甲,對著霍然頂到鼻尖的槍頭,我穩了穩神道舉起食盒:“吃糕點嗎?”

  敬業職守的小哥們沒有理睬我無事獻的殷勤,宛若石像般立在將軍府前。

  我抱著食盒,頂著北風雪花和他們一樣化成了石像,這一出大概可以取名叫做“公主化身為石,望夫切。”

  大半日過去了,凍得哆哆嗦嗦地我步履蹣跚地拖著又冷又木的四肢爬回了馬車,在溫暖的大小火爐的包圍下,我重重地打了個噴嚏:“明兒我們來遲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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