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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道是哪位金枝玉葉,原來是這位在新帝跟前‘隆寵'深厚的前朝公主。”她似在一瞬了悟我的身份,毫不掩飾面上諷笑:“果然是辛家人,國都破了,還能活得這樣滋潤。”

  她的聲音並沒有刻意壓低,三樓雖是雅座人稀,亦有不少士子文人在此。像他們這樣憤世嫉俗的人,在盛世王朝時會詛咒執政者水盈則滿、月盈則虧;王朝時會感嘆王德無存、懷才不遇。

  曾經大祁的聖祖皇帝就在太學裡斥責正吃完飯剔牙沒事時正抨擊朝綱的士子們“經綸不致實,滿腹空文章。文不可治國,武不可戍邊,爾等何用?”聖祖皇帝生在大祁朝最艱難的歲月里,左右有雲蒼、梁國虎視眈眈,北有韃靼鐵騎時時擾邊。好不容易抽空去關心一下未來的國之棟樑,還聽到了他們紙上談兵的反動言論,實在很鬱悶。於是大祁的科舉制度里增添了武舉這一項,由此武將逐漸走進了朝政權力的核心。

  “先前瞧著她面相不俗,竟真是那落了枝的鳳凰?”喁喁私語立時在各個角落裡飄來。

  “鳳凰?”窗前那張桌子傳來兩聲冷笑:“她哪裡擔得起這二字!對自己滅國讎人獻媚奉諂換來榮華富貴暫且不提,聽聞回宮第一日就招了男寵,穢亂宮闈,不知廉恥到了如斯地步。泉下的辛氏先祖們夜夜飲泣,魂魄不安。”

  “說及辛皇室,我是他們,如同和條喪家犬般苟活在這世上,還不如早自盡以謝這社稷百姓。”

  “百姓見到了她,恐怕恨不得拆她的骨、噬她的肉。”

  言辭惡毒,若是尋常人聽了,怕是早一腳踢翻了桌子,拎起對方揍得他連爹娘都認不得。而我聽了,僅在心裡默默意/淫一下把他們閹了再送進勾欄院裡要他菊開萬次。

  口誅筆伐,字字誅心,我在對面姑娘得意的笑顏里默然靜坐。我能飛揚跋扈、色厲內荏,這時候卻只能盯著盤中白生生的糕點,一片一片略帶僵硬地拿起放進嘴中。這些話不是我這個傻公主能聽懂的,就算是聽懂也無濟於事。傻公主是我唯一脆弱的面具,封子息還有其他躲在暗處的無數雙眼睛正時刻等著我一絲半毫的錯處。

  這些污言穢語我早已料到,我日日如履薄冰,怎能因此破功?

  “這些個爛口子的書生們就是他媽的欠揍。”一桌沉默間符懷突然粗聲粗氣地罵道,一邊罵一邊擼起袖子:“這些改朝換代的國事與你這個傻子有什麼幹些?你能知道些什麼?!”

  按著軟黏的糕點渣,封著冰的心忽然裂開一條縫,既酸又暖的情緒緩慢湧出。

  我伸出小手指勾住他的衣袖邊兒,他一低頭:“你要和我一起去揍他們?”

  “糕點吃完了,我還要。”我可憐巴巴地托起盤子。

  “……”他呼吸猛地一滯,憋得臉色青紅交替:“老子真是要被你氣死了!”

  “噗嗤”鵝蛋黃姑娘笑得更開心了,我此刻非常想把她拈成蛋黃泥塞進月餅皮里包著吃。

  “咚”的一聲,似刀片兒插入木頭裡的鈍響,沉悶地壓平了所有的議論低語。

  “光天化日你要對我做什麼?!”窗邊上原本的冷嘲熱諷轉成了驚恐萬分,往角落裡瑟縮去。

  “景哥哥你在做什麼?”鵝蛋黃姑娘不可思議地看過去,音調躥得老高要掀翻了茶樓頂。這姑娘從初遇起就一直是閨秀扮相,潑辣走向,現在眼見著是要從潑辣往潑婦走嗎?

  我尋思著往那邊似在上演著白日版春宮圖的地方看去,先是一柄折著日光的窄刃馬刀刺疼了我的眼,後是將軍大人對纖弱書生這一幕徹底刺瞎了我的眼。

  “你身為朝廷命官,竟要對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出手?”書生嘰里呱啦地叫嚷一通,我掏了掏耳朵翻譯了一下,大致上是要告京衙、京衙不收告到大理寺、大理寺不收就要告到皇帝前之類之類的威脅。

  我摸起封子息面前的糕點津津有味地啃著,對眯著眼摩挲著金算盤的他道:“你瞧我這未來夫婿可是霸氣帥到了極點?比你這小白臉好了不知幾萬倍。”

  “殿下誇獎別人就夠了,何必擠兌下臣?”他帶著股怨氣道。

  我哼哼不語。誰讓你剛才冷眼旁觀任由別人欺負我,我好歹也是你帶出來的人,怎麼著你也該擔些保護責任不是?就是遛條小狗,它和別的狗打架我還得護著呢?呸,一肚子算計心腸,雲溯老賊的走狗。

  將軍一手搭在刀柄上,冷冷薄光映得他臉上那道斜入黑鬢的刀痕煞氣濃戾,他噌地拔出刀:“隨意。”

  等京衙的人趕到時,景晟將軍正欲以“亂言國事、謗議皇族”之名修理那幾個酸儒生。他的時機與分寸拿捏的剛剛好,在衙師的呼喝聲中神色冷峭地收刀回鞘。所謂過猶不及,這個亂子鬧到這裡也就該收場了。他是帶兵行軍的武將,行事偶爾狂野不羈了些,於他人看也是情有可原。

  “景哥哥,若是讓陛下知道你今日這般作為,你就不怕不怕……”鵝蛋黃圍在景晟身邊攀著他胳膊,急得語無倫次。

  “他為什麼要怕皇帝表哥?”我嘿嘿笑著三步並兩步躥到了景晟身邊,將她擠到一邊,學著她嬌俏地摸上他的胳膊,眼睛晶晶亮:“你放心啊,不就揍個人嘛。我揍過好多次,有我在,皇帝表哥不會責怪你的。”我羞澀地小聲道:“你看你果然是喜歡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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