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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句話仿佛用盡了他的力氣,他又緩緩地閉上了雙眼,渾濁的呼吸逐漸歸於方才的虛弱微薄。

  我的腦中反覆循環著他短短的數句話,無數種猜測,無數種可能橫衝直撞,直到一種漸漸浮出混亂紛雜的思緒,而這種……是我最不願意面對,也是最不願意相信的一種。

  “竟是把你忘在了這裡。”

  心中亂象紛飛的我甚至沒有發現紀琛何時到來,身子一輕我連殼帶龜被他拎到了懷裡,他沒有多看皇帝一眼,逕自抱我往外走:“怎麼變得傻傻的了?”戳戳我的背,“糖糖?”

  我怔怔地伸著腦袋看向他,他的眉宇間有絲絲疲憊與睏倦,眼睛裡也布著細細的紅血絲,但看見我望著他時目中浮起自己可能都沒發覺的柔色與一絲放鬆:“沒傻就好,來,給我打個滾瞧瞧。”

  我:“……”

  我沒給他打滾,而是堅決地咬住他撥弄我的手指。

  紀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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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琛有事瞞著我,即便那日後他在我面前表現得很平常,甚至晚上還興致勃勃地給我畫了一副王八戲水圖==可我仍然嗅到了他平靜外表下的異常,從而得出了他有事瞞著我的結論,而且一定不是一件小事。

  沒關係,他瞞著我,總有人不會瞞著我,而那個人就是長汀。

  現如今,口不能言,筆不能寫的我摸索出了一套與他們交流的辦法。那就是在攤開的一本書上,我爬到一個一個想說的字上,串成一句話表達給他們看。今日趁著紀琛不在府中,長汀來看,我一個字一個字地爬啊爬,問他:“朝中出事了?”

  長汀的表情很猶豫,很糾結,一看就是紀琛對他下過命令。不過無妨,我就蹲在書上,用綠豆大的眼睛聚精會神地盯著他,直到盯著他受不了了,磨磨蹭蹭地吐露實情:“殿下有所不知,您不在王爺主持朝局的這段時日,其實朝中議論聲一直不斷。有牴觸王爺執政的,也有質疑我去向的,這兩者一結合,就得出了一個“驚天陰謀”。

  新年宮宴上我中毒極有可能是紀琛為了奪取政權所設的陰謀詭計,而此時我的久未謀面也是他軟禁了我,甚至已經殘害了我。

  前面那些腦洞我不加理會,但最後一句我深表贊同,紀琛可不是時時刻刻都在殘害我麼,尤其是我附身到了他的寵物王八上……

  這些紀琛反對派說得話可謂是有鼻子有眼,為了達到效果還派人在京中大肆宣揚“皇太女可能已經在攝政王手上遭遇不測論”。然而紀琛也不是吃素的,哪裡有反抗他就哪裡……有鎮壓。

  打著“□□”的旗號,他將那些在茶苑、酒樓撒布謠言的人有多少抓多少,手段嚴酷暴戾。效果是有的,可也讓本來一些中立的人反倒認為他這個攝政王確實心中有鬼,只是敢怒不敢言。這麼一些血雨腥風本不算什麼,可就在我進宮看望皇帝爹的那日,有人在帝都之外某個地方看到了本該在潛龍邸休養生息的皇太女我……

  而真正的我,此刻正趴在書上聽長汀講得一愣一愣的。

  這世上可能有兩個紀糖嗎?不可能,所以只能一個是真,一個是假。

  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呢?我很想嗤笑一聲,不屑一顧地說“這還用說嘛”。可臨到此刻,我竟然猶豫了,只因為父皇在病榻上的那兩個名字和一句話。

  一個有經世之才的監國公主,她的駙馬是統領禁軍、手握重兵的大統領,這對夫妻在朝中的分量,恐怕不啻於龍椅上的皇帝。先帝或許對自己的小妹妹格外的寵愛,故而放心,可對那時還是太子的父皇呢?

  對他來說,有沒有可能,將來的某一日自己的姑姑將自己取而代之呢?

  如果我所想的都是真的,父皇的死於紀琛父母的亡故有關,那麼紀琛從在西山縣找到我到現在走上攝政王之位的種種行為,是不是意味著都是……陰謀。

  連我的存在,也都是虛假的……

  ☆、第三十七章

  長汀老老實實地匯報完後半天沒等到我的回應,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發問:“殿下是有何打算嗎?”

  打算?那太多了啊!從衝到養心殿裡把龍榻上裝死的南瓜精爹揪起來質問他到底有沒有對紀琛的爹娘下黑手,又或者是搬條大板凳在門口一擺坐等紀琛回來三堂會審他究竟是不是從頭到腳都在與我演一出“大晉王侯復仇記”!

  可哪一項,就現在的我也只有無可奈何四個字擔當。

  於是,我唉聲嘆息地慢吞吞爬到了一個“完”字上以示今日談話的結束,然後慢悠悠地縮回殼裡準備打個小盹。

  長汀:“……”

  等到吃晚飯的時候我的心情基本上已經恢復到從前的活潑開朗了,因為冷靜下來想想,事已至此實在沒有比現在更糟糕的狀況了,如果紀琛真存歹心那他完全可以一勞永逸地殺我滅口。但是他不僅沒有,還每日裡著急上火地想著法讓我回到人偶身軀里,那情態不似作假。不過,也難保他沒打著讓我永遠做一隻王八的主意……

  揣著複雜的小心思等到紀琛風塵僕僕踏著傾斜一地的溫暖燈火回到府中,甫一進門雙目一掃即找到了角落裡我的存在。與他對視的剎那我的心陡得涼了涼,鷹視狼顧,滿是戾寒,令人望而生畏。然在瞄到我後眼中頓時冰消雪融,快步走過來將我抱起,摸摸殼,拉拉爪:“糖糖,今兒可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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