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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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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夜,渾渾噩噩的我被一行人送到了白龍所居的山澗外。說來也奇,白日裡山風大作的松山,到了子夜竟是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倒壺口狀的澗口外一層層緩緩流動交融,深處銀光點點,猶如織成的一張天羅地網等著我這個倒霉催的“皇太女”殿下自投羅網。

  所謂臨陣磨槍不快也光,紀琛走後我玩命般地翻了國史,史書中果然有言,大晉□□立朝得一昊天龍神相助,正是供奉在松山之中,每逢十年而祭。每次祭典,僅由皇帝一人前去,因為龍神只識得正統皇家血脈,以前也有過外人誤打誤撞鑽入山澗,無一不是被白龍怒而吞噬。

  眼看澗口愈來愈近,我心愈是悽慘,走到最後簡直快哭了出來。

  旁邊的禮官還以為我是激動所致,順勢加拍兩句馬屁:“殿下乃我大晉第一位皇太女,明經擢秀,是為得天獨厚的淑質英才,龍神見之必為歡喜,獨加庇佑。”

  不,它一定不喜歡我這塊嚼不爛咬不動吃不帶勁的爛木頭!

  “殿下是監國太女,國之儲君,莫非還畏懼龍神威嚴了不成?”

  這種涼颼颼的半嘲半諷往往出自紀琛之口,但這次聲音不對,訝然尋去,卻見是之前在朝堂之上執意要將林燁入刑的刑部尚書陳曉生。這人在紀糖批註里的那個“西”字我至今不解,但從他一而再再而三與我爭鋒相對來看,恐怕是東宮的反對派之一。

  他此話一出,百官之中不免有人神色微妙。那些眼神我懂,如果今時今地站在這個不是一個皇太女而是一個太子,或許境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世道,女子人輕而言微,縱使貴為侯門命婦,也有滿腹才華,施展之地不過是小小的後院方寸。如果不是紀糖有個溺愛她的爹,弟弟還是個傻子,恐怕永遠都不會有女子為君主政的一天。我忽然有點兒同情與理解紀糖,這樣的場合,這樣的眼神想必她從小到大都經歷過無數,可她依舊固守著自己的位置,頂著世俗眼光與質疑偏見,沒有退縮沒有避讓,也沒有委頓低迷。從她平日裡的行文記載中甚至可以發現她也是會喜怒哀樂的尋常姑娘。

  她會苦惱:“父皇又逼著本宮大婚了。”

  也會忿忿:“西文侯那群老臣成日就會和本宮作對!作對!”

  更會欣喜:“聰兒今日會寫新字了,太后奶奶賞了我與他一對能飛的鳥兒。”

  若是此刻紀糖本尊在這,當該如何,是怒斥陳曉生還是冷眼力壓群臣。然我終不是那位在朝中歷練十幾年的皇太女,唏噓之時護衛在側的林燁已在我之前淡淡開口道:“尚書大人說得有意思了,昊天龍神乃我大晉護國神祗,太女殿下對其心生敬畏不是應該?”

  聲聲擲地有聲,又因他是武將一雙怒目橫掃,頓時場面鴉雀無聲。

  好吧,即便紀糖什麼也不做,也有忠臣良士為她解圍。

  感動才起個頭,紀琛揣著袖兜悠悠晃過來:“吉時快至,囉嗦個什麼勁。”

  “……”也就他敢在這個時候開口了,真是個催命的活閻王!

  我心中怨憤,卻因之前帳中一事不敢與他對視,只好接過貢品,提起宮燈,踩著清溪卵石在百官的目送下踏入山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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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末梢,天不見月,有星子兩三,寒鴉淒淒。

  靴底淺溪如鏡,能感受到水流從兩邊急湍而過,因水中散步著大大小小的石子,半淌過去並不滑腳。山澗兩旁聳立著參差怪石,在夜色的掩護下同一隻只張牙舞爪的怪獸。

  身後匯聚的燈火尚未遠,連百官的議論聲都隱隱聽得清楚,林燁焦頭爛額地應付著紀聰,禮部尚書一個人在那碎碎念,還有陳曉生與紀琛相見恨晚地指著我脊梁骨數落我這個皇太女的不是……

  當我正聚精會神聽著紀琛如何誹謗我,面上陡然拂過一陣異風,既寒又冷,周圍的溫度好似也瞬間下降了許多。後面有人一聲驚呼,隨即被人捂了去。

  我緩緩抬頭,沒有月輝的夜幕下一雙燈籠大小的豎瞳圓目忽閃忽滅地懸在我頭頂約一丈高左右。周圍很靜,只有左胸膛里那顆沉甸甸的心臟撞出一下下咚,咚,咚的聲響。我喉嚨幹得發燒,想退後一步卻分毫未動,雙足不知何時被一束銀尾捲住……

  剛想“啊”的一聲慘叫,身子一斜,我整個人同飛起來般被卷進了深不見底的淵澗之中。

  耳垂被呼嘯而過的北風颳得火辣辣的疼,一路半拖半滾終於在快吐出來時停住了身子。我心想,糟了,以這貨對我的態度來看必是識別出了我的身份,這回功夫怕是要下口了吧。

  哪怕它不好食木頭,但這一口下去嘗嘗味兒是少不得了。我揣著個噗咚噗咚狂跳的小心臟等著血碰大口落在我脖子上的那一刻,等了半天吧,沒個動靜。

  我抬頭,差點沒跳起來。

  面前盤著做小山似的蛇身,銀皮粗鱗,方才還虎虎生威的碩大腦袋此刻沒精打采地耷拉在身子上。我戰戰兢兢在旁觀摩許久,確定它沒個動靜小心邁出一步,戳了戳,不動,再戳一戳,仍是不動……

  我察覺有異,用力按了按蛇身,掌心下軟綿綿陷下去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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