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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避免它進一步惡化生蟲,我不得不一步三蹣跚地拖著老寒腿到太陽底下暴曬。也就在這個時候,我遇到本寧寺的老和尚。一和尚一偶就那麼靜靜地在陽光下對視,他看著我霉點斑斑的腿,我想著是該滅口還是拔了他舌頭。

  半晌,他拎著袈裟慢慢地走到我身旁的老枯木坐下,對著正午的大太陽幽幽道:

  “不論做人,還是做偶呢,都要開心。”

  我愣了一愣,說:“哦。”

  他又問:“你殺過人嗎?”

  我又愣了一愣,木然搖搖頭,再仔細想想:“大概沒有……”

  吧,我在心裡默默補充了一個字。

  他念了聲阿彌陀佛:“施主是只慈悲的偶,日後必有善報。”

  言罷,再無下話。我們一和尚一偶,就那麼靜靜地坐在一起曬太陽。

  托他的“吉言”,自此我多災多難的日子便開始了。天天被於縣令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狗官喊打喊殺不提,一下山即撞見了奄奄一息的陳阿肆這個拖油瓶。作為一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偶,我的壓力真的好大好大……

  “世間諸多煩惱都是自尋煩惱,施主仔細想想,若是當初活在了一隻豬或者一隻狗身上,現在的狀態是不是要好的多。做人要知足,”老和尚頓了一頓,“做偶也一樣,何況……”

  他高深莫測地看了我一眼,直到看得我以為他是不是幡然醒悟決定要將我“降妖除魔”時說了一句:“施主命中自有貴人相助。”

  從我重生到現在,我只結交了陳阿肆這麼一個狐朋狗友,如果他就是我命中的貴人,我想我這輩子的偶生可能都完蛋了。

  想到陳阿肆,我驟然從回憶中清醒過來,這小子說要我給我的盤纏我還沒拿呢!

  “兄台!我真不是……”

  “我說你是便是。”

  男人的話很少,真正堵住我嘴的卻是前方少年指尖有意無意摩挲的飛刀。沉默半天,我安慰自己,最起碼我不用被於縣令一刀砍回塊死木頭,也不必下油鍋滾刀砧,想想還挺開心的嘛……

  默默自愈間,縣外歪脖子老柳樹下一人引馬上前,急促道:“爺,康王的人馬已經入了雲州境內,不出一日即至西山;另外駐守在中都的禁軍暗中有所調動,看樣子也是奉命往這邊來了。”

  “蕭四的消息還真是靈通。”青年蒼白到略微病態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找隊人馬領著他們好好逛一逛。”

  這蕭四又是誰?我正琢磨,領命而去的那人目光忽然落在我身上,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殿下??真是……您?”

  青年的臉色忽而閃爍了下,不甚好看,那人連忙低下頭去道了聲罪匆匆弓腰而去。

  被丟上馬後我問:“我真的與東宮殿下很像嗎?”

  他擁在我身後牽起韁繩,回答得簡潔有力:“不是像,就是。”

  是個蛋啊!你聽說過誰家皇儲是只偶啊??

  山道黃沙滾滾,疾馳而過的林影間忽而我似聽到了有人撕心裂肺呼喊我名字:“小白!!!!”

  驀然回首,卻正好對上身後男子病白的面色,那張臉龐不見多少血色,一雙薄唇卻殷紅鮮艷。他沒有看我,仍舊專心地夾著駿馬奔騰在險要的山路上。四下看去,入目皆是蒼翠如雲的林木,哪有人的影子?

  也是,我滿腹惆悵,以阿肆一瘸一拐的腿腳,能追得上才是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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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車又換船,走水又走路,緊趕慢趕之下總算能從工整筆直的官道感受到我大晉帝都的宏偉磅礴。

  活了兩世,第一次到帝都,我的心情隱隱澎湃而激動,心跳一日快過一日,宛如雷聲大作。然而眼看離帝都僅僅幾十里地時,紀琛突然扎地兒不前了。

  我問:“不走了?”

  “不走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

  我:“……”

  這一路我多少摸清一些這位爺的脾性,渾身上下寫滿了大大的八個字兒——“喜怒無常,翻臉無情”。

  就說昨兒個在客棧里歇腳,上了兩碟蔬果。我左右一看,紀琛喝茶,而叫江河的少年則趴在桌上睡覺,我遂自在地放下膽來給自己削瓜果。雖然我是一隻偶,但除了雨雪時節與旁人有些異樣外,基本的吃喝拉撒還是需要的。

  在我打理完所有果蔬準備盡情享用時,一隻經脈分明的長手冷不丁抽走了盤子,我想也沒想,立刻捂住盤子。

  他看了我一眼,倒是好商量:“分我一些?”

  我尋思著有江河在硬搶是搶不過了,不如學著於縣令家的七姨八娘地撒個嬌,賣個萌?

  “皇叔,這是人家辛辛苦苦剝的啦~”說完胃裡嘴裡同時酸了一酸,想是這撒嬌賣嗔的技術活也不是一般人駕馭得了的,起碼我這隻木頭心的偶是不行的。

  他微微愕然地看著我,臉上神情變幻莫測直到完全沉澱為慎人的冰冷,好似看著什麼生死仇人一樣,下一刻就要把我大卸八塊丟進炭盆里燒成灰。我喉嚨咕咚一聲響,訕訕將手鬆開:“您,您慢用,慢用,慢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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