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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容一連嘆了好幾口氣,萬般無奈道:“大皇子你也看得出來,從我做上這右相位子,燕王殿下就已經不信任我了。我幫著陛下推行削藩之策,燕王殿下對我忌恨還來不及,談何會再聽我的一言半語?”看其面露狐疑,火上澆油繼續道:“燕王對今上怨恨已久,沒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怎會冒著風險來勤王呢?”

  岑瑾聽進他的話,將信將疑地打量著他,衡量著他話里的真假,最後似是信了,轉頭道:“外頭正亂著在,謝相一個文臣出去了也是危險。既然來了,就陪孤對弈一局。下完棋,這天下也就變了。”

  謝容心裡叫苦不迭,就那麼想把我拖下水?眼角瞥過簌簌發抖的岑煜,泰然自若地坐下,比了個手勢:“請。”

  黑白棋子落了幾粒,謝容突然問道:“大皇子你本就是先帝血脈,何故要打著明王旗號來起事?”

  “因為孤本就是明王后裔。”岑瑾的話里滲出冷然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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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絲勾成的朦朧雨簾飄忽在京城上空,從朱雀街到東西市,人們照舊進行著每一日的生意、串門與嘮嗑。無人想到此時的皇城血流成河,他們的皇帝陛下正面臨著登基以來的最大危機。

  靠近北城門的偏僻小街上衝出一輛褐色馬車,倉促的馬蹄濺起無數水花,驟然停在一處普通民宅前。

  民宅門吱呀一聲開了,秦英執傘走出:“陛下人呢?”

  來喜甩了甩斗笠,朝裡面努了努嘴,壓低聲道:“還沒醒。”

  秦英點點頭,快速又清晰道:“北城門守門的將領尚沒被換下,我已經打點好了。你出城向東三十里,那裡會有人接應。你們沿著吳江,一路向南,太傅在偏都等著你們。”

  “侍中大人您不走麼?”

  秦英抿唇望著馬車,挪開眼光:“我和你們一起目標太大,引人注意。”

  誰都知道,現在留下,如不俯首稱臣就只有死路一條。

  來喜哽咽著道:“侍中大人你,多保重!”馬鞭擊下,車如箭矢直向北城門。

  秦英看著遠去的馬車,抬手相疊,一揖到底。他不能上陣殺敵,不能領兵作戰,只能以這樣的方式盡他自己的臣子節義。

  京城三十里外的五柳亭,魏如恨不能把脖子拉長一尺,好透過灰楚楚的煙雨看得更遠點:“陛下怎麼還不來,還不來,還不來!”

  “你給我閉嘴!”被聒噪了一夜的魏果忍無可忍拿起個蘋果塞到他嘴裡:“你是要嚷得天下人都知道我們是來救陛下的?!”

  “著素、陛、下的口兩……”魏如使勁咬下一塊蘋果,嚼了兩口驚奇:“哎,還挺甜的哎。”

  “……”魏果耳廓一顫,跳出亭外,向前掠出兩丈。一個黑點愈行愈近,魏如蹦躂到他身邊:“來了!”

  ……

  岑睿從晃蕩的船里醒過來已是夜間,這個時節吳江上游的雪山融化,江水湍急激疾。岑睿被晃得趴在氈子邊乾嘔,打盹守著的來喜機敏地醒過來,手忙腳亂地倒水送過去:“陛下。”

  岑看了他一眼,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繼續睡。

  來喜委委屈屈地蹲回原地,他就知道陛下會記仇……

  “喲,失寵了啊。”魏如從甲板鑽進來,抱著袋甜食,嘴裡鼓囊囊道:“作為個下人,怎麼能連主子都不會哄呢?看我的!”他自告奮勇擠開來喜,摸到岑睿身邊:“陛下,您該餓了吧。來,我家公子特意叮囑給您備下了點心。”

  岑睿還是沒理他,來喜幽幽看著魏如,魏如越挫越勇,嘰嘰喳喳道:“陛下,我家公子雖遠在邊疆,可時時刻刻都在想著您啊!”

  來喜默默在心裡記上一筆,衛陽侯手下趁太傅大人不在積極撬牆角!

  “閉嘴!”岑睿極忍耐地低斥了句,魏如倏地關上嘴巴,岑睿虛弱地解釋了句:“我只是暈船了。”

  “……”魏如訕訕道:“那您休息,休息。”

  江上風雨飄搖,舟船行得甚是艱難。快至天明,帘子撩開一小角:“陛下,後面追上來兩隻來路不明的快船。”

  因在逃亡途中,岑睿睡得極淺,眨眼人清醒了過來。都追上來了,還來路不明?

  “找個分流甩開他們。”岑睿忍著頭暈噁心,歇了片刻,做了最壞打算:“甩不掉就棄船。”

  外面雨聲漸小,可船內船外仍是一片昏然之色,辨不清時辰。岑睿緊抓著木壁,努力在疾行的船身中穩住身體,忽然“叮”的一聲,似有什麼鑽入船中。氈簾被一把扯開,熊熊火光映入岑睿眼中,不用魏果說,她也知道,最壞的情形到了。

  烏鴉嘴啊!被護在水裡遁逃的岑睿罵著自己,江水寒冷,凍得她唇色青紫,人有兩分恍惚。

  來喜拼著十二萬分的力氣護著岑睿,竭力避開水中礁石、漩渦,沒有沒鬧地帶她往岸邊靠。這裡離滁州不遠了,只要上了岸,入了滁州境,就能想辦法聯繫到太傅大人。“陛下再忍耐一下,前面就是岸口了……”

  背後一片安靜,他怔然地抬起手,手裡只有一片岑睿身上的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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