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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中之中時局愈發緊張,有幾個心存僥倖的人妄圖連夜逃出京城,避到北上。沒爬出城牆門就被逮了下來,次日問斬在百官面前,此後再無人膽敢觸碰雷池。

  不敢是不敢,強權之下怨言日益滋生:“國都要破了,還拉我們陪葬是個什麼道理?!”

  “酷吏j□j,怪不得南疆會反!”

  “嘖嘖嘖,看看這些人說的,酷吏?我們徐相爺明明是個慈祥可親的死老頭好不?”謝容拿著呈上的線報一個勁搖頭。

  “……”秦英沒有謝容在這個時候還能調侃的好心情,向岑睿道:“那些人的背景查出來的,都是些小世族裡的人,官職不大,牆頭草一類的。”

  “螞蟻多了還能吃人呢!”謝容搖扇翩翩。

  岑睿揉著眉養了會神,才凝起些精神看秦英遞上的文書:“謝容說得有理,不起眼的人扎堆到一起就難辦了。派人把他們盯緊了。”指尖一頓:“明王?”

  紙上記載的一條流言大致如此:先帝的皇位本該是明王,卻被先帝竊取了,還迫害明王一家斬的斬,流放的流放。天理輪迴,報應不爽,不是你的終不是你的,到了岑睿這遭報應了。

  謝容捉到岑睿臉上的異色,略略收起玩笑不恭:“這才是臣所擔心的地方。明王已死了這麼多年,卻被人翻出來做文章。陛下還記得多年前京城瘟疫時的流言麼?聯繫南疆無因由的叛變,怕對方在很早前就處心積慮布下這局棋。正因如此,臣害怕這次事變不僅僅與世家有關,幕後可能有更大的黑手。”

  “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岑睿雙頰枯黃,憔悴地像只剩下一把骨頭,一笑起來倒還有兩分精神:“我在明,敵在暗,也只能等著對方先出牌了。”

  謝容暗自觀量了下岑睿氣色,道:“衛陽侯……至今仍不知所蹤。”

  岑睿僅有的一點笑容黯淡下去:“他不會有事的。”更像是在說服她自己:“他們,都不會有事的。”

  事態的發展果如謝容的預計,暗處的怨言經刻意地渲染、加工,待人們緩過神時,已明目張胆地流傳成了街頭巷尾孩童口中的童謠:“燕燕,尾涎涎,張公子,時相見。木門倉琅根,燕飛來,啄皇孫。皇孫死,燕啄矢。”

  這段童謠來源於前朝,暗指某后妃與外臣相勾結謀朝篡位一事。而現在,自是指向先帝迫害明王奪取皇位了。仿佛為了應景,數日後,天降異象,時值正午,京中忽而狂風大作,旭日竟如被啃噬般一點點消失在空中,整個京城漆黑如夜。

  這下連對童謠抱有質疑之心的百姓也不得不相信,現在龍椅上的那位確非真龍了。不知經誰煽動,京兆尹門前擁堵起人:“南疆的仗什麼時候打完?還能不能打完了?”“上天示警,是不是因為陛下不是天命所歸之人?”

  京兆尹寧景臉紅脖子粗,唾沫星子直飛:“胡說八道!陛下不是難道你個兔崽子是?都他媽給老子抓起來!”群情頓時瀕臨失控,結果還沒動手,政事堂傳來口信:“勿動。”

  寧景大人忍氣吞聲地看著門外激動的人群,大門一關,橫樑一下。媽蛋,不就個天狗啃太陽麼,又不是先帝詐屍,有什麼好驚奇的!

  這種傳言要是僅在京城中傳播就沒了意義,兩天後,恭國各處的藩王領地漸漸有人唱起了童謠。

  “那藩王們是個什麼態度?”岑睿靜幽幽地坐在帳簾後。

  “咳,”謝容像模像樣地回憶了一刻,學著徐師的神情,肅容道:“其他人沒吱聲,就金陵王和老台王有動靜。一個把傳信的幕僚直接踹出門外,大罵他居心叵測,挑撥他和陛下您的兄弟情義;一個在街市上聽到了童謠,哈哈大笑,呸了一口‘干老子屁事?反正輪不到老子做皇帝。’”

  岑睿被他逗樂了,撲哧,露出這段日子來第一個真心笑容:“像他們說出來的話。”

  “陛下,百密終有一疏。臣還是提議您先做好準備……”

  岑睿抬手阻住他的話:“朕要在這裡等……一個人回來。”

  謝容捏緊扇柄,眸里閃過一道又一道情緒,最終沉澱為冷靜的幽黑:“陛下,您留不住傅諍的。清高寡冷、不戀權勢是他的優點,也是他致命的缺點。這註定了他不能成為甘願留在後宮裡的人。您終究是一國之君,他日您身份大白於天下,傅諍會放下他的清高、驕傲,成為女皇的男人?”

  岑睿沒有流露出怒色或者驚奇,頗有興味地問道:“你發現了朕的身份?那你的意思是?”

  謝容臉上放出耀眼自信的神采:“傅諍能輔佐您,我也可以。”

  岑睿頷首:“是,論才幹和性格。你確實是比傅諍更合適的皇夫人選,朕做皇帝一定會選你。但是,”她頓了下,言簡意賅道:“朕已經立太子了。”

  謝容神情一滯,呼吸略顯急促:“陛下,那不是定下來的緩兵之計麼?!”他已經認了岑睿為主,可這個時候岑睿卻告訴他,她根本就沒打算繼續做這個皇帝。這太可笑了,太荒唐了。扇骨碎在他指間,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岑睿仿佛已經料到他會有此反應,慢慢道:“朕已經擬好詔書,太子繼位後,由你任首輔。你依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的才幹,你的抱負和你的……野心,不會沒有施展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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