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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國崇奉小乘佛教,京郊的白馬寺便是恭國的高宗皇帝親定的皇寺。皇室中人信奉佛祖的人不少,岑睿的大哥便是其中一個,若不是已娶了正妃有了兒女,這大皇子現下就不在民間賣字畫而是在白馬寺和他一對弟弟念經誦佛了

  但初一十五行齋戒是禮佛人的規矩,她又沒那個信仰!岑睿想要掀桌。

  忠心耿耿的來喜公公及時附在她耳邊嘀咕了句,原來這是她爺爺高宗定下的宮規,岑睿想要抗議,得先去跪一夜太廟。

  於是,岑睿只得忍氣吞聲地拾起了筷子。

  說實話,宮裡廚子的手藝極好,且御廚清楚小皇帝的嗜好,絞盡腦汁地將菜品從形色味三方面往肉這個字上靠了。

  但,用了一會膳,傅諍停下了筷子,冷眼看著精挑細撿的岑睿和滿桌狼藉。

  岑睿頗苦惱,你說這好端端的蘑菇裡頭為什麼要摻白芹?茄子又為何要和蘿蔔攪合在一塊?東挑挑西撿撿,外有傅諍的圍觀,這頓飯她吃得格外艱辛。

  “陛下。”傅諍冷颼颼的聲音鑽入了她耳朵里。

  忙著努力分出香菜的岑睿頭也沒抬道:“傅卿有事?”

  傅諍當然有事了,這事便是下令御膳房往後數日禁了岑睿的食。不是不給她吃,而是每日每餐僅有一碗白飯,和幾碟她最是厭惡的蔬菜。

  身為一國之君,不知人間疾苦。今日早朝尚朝臣啟奏冬旱未絕之事,若是有人將現在這副場面傳揚出去,民心浮動,極易為人唆使起事。況且,傅諍心道,年紀小是小,但畢竟是個男子,這麼挑食,未免太矯情嬌慣了些。

  此令一下,岑睿自是又驚又怒,剛剛對傅諍存了點的好感頓時煙消雲散。吵了鬧了,不管用,最後她乾脆絕食了。

  即便如此,一日三餐的白飯素菜依舊雷打不動地送到她面前。而於功課上,布置下來的文章不少反多;考問的問題也愈發刁鑽,回錯了,便又是一疊要背的書。

  連想給岑睿偷渡點糧食的龍素素也被逮了個現行,扭送回了麟趾宮,還禁足了兩月。龍素素氣得一根繩子要懸樑吊死。

  僵持了幾日,餓得眼冒金星的岑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端起了白飯,一口一口地干嚼了下去,而那幾碟青素依舊沒有動一分。

  吃不好的小皇帝,哪怕不想讓傅諍看笑話,但畢竟力氣不支,腦子也鈍了許多,課業上難免鬆懈了下來。傅諍本也只是想壓壓她桀驁不馴的少年脾氣,聽宮人回稟了岑睿近日用膳的狀況後,他生了些詫異。

  此時夜已近深,宮中各處宮室的燈火逐一熄滅,養心殿裡也不例外,唯有他的暖閣和書房兩處燭火通明。傅諍站在書房門外的陰影里,籠手瞧著裡頭的動靜。

  伺候岑睿的來喜已癱在地上,靠著桌腿打起了小鼾。岑睿執筆往硯台里蘸了蘸,寫了個字,沒墨。低頭瞧了眼熟睡的來喜,撇撇嘴,卷高袖子,自己添水和墨。她的動作不大嫻熟,一不小心,濺了兩滴在臉上。

  她生的白淨,這兩點分外明顯。

  可愁著思考下文該如何寫的岑睿並無所覺。抬袖擦額汗時帶花了墨汁,在臉上拉開幾道黑乎乎的痕跡,顯得滑稽可笑。

  傅諍的唇角不自覺地彎了個淺得幾近瞧不見的弧度,再往後一會,書房裡沒了動靜。傅諍輕推開門,見著岑睿支手抵著腦袋,攥著筆,眼睛卻是閉著的。

  又餓又累的岑睿實在是熬不下去了,寫著寫著眼皮子打架,看東西越來越模糊,沒挨住周公的竭力相邀,入夢去了。

  悄無聲息走去的傅諍先瞧了瞧她寫的文章,文理通了些,遣詞造句仍是粗糙,道理只浮於表面,不達內里。但與之前交上來的那些狗屁不通的玩意相比,是好多了,可見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與岑睿相處了段時間,傅諍對小皇帝逐漸了解一二。混帳是混帳了些,生在民間,也沒多少做帝王的胸懷氣度。但也因如此,沒多少皇孫公子打小就有的心眼算計,乾淨清白,人也簡單,喜怒全在一張臉上。

  傅諍瞧著岑睿毫無防備熟睡的臉,這樣的人,太好掌控在手心裡了,尤其當他還是個皇帝……

  夢裡仍在於傅諍鬥氣的岑睿沒管住自個兒的嘴,呢喃著罵了句:“傅諍你個奸臣!”

  優哉游哉地整理著書案的傅諍頓了頓手,隨手抽出了張白紙,對摺了起來……

  翌日,趴在桌上睡了一宿的岑睿被陽光刺開了眼。脊梁骨和段了似的疼,脖子又酸又麻,四肢都不像長在自己身上一樣。一腳踢醒來喜,揉著脖子的岑睿和個木偶人似的,僵硬地一寸寸直起腰板來。直起腰的同時,一件袍子從她肩上滑落到了膝頭,拿近了,一股熟悉的薰香幽幽浮來……

  替岑睿捏著肩的來喜眼尖,叫道:“這不是首輔大人的麼?!”

  岑睿怔忪了下,動作間,一個白色物什從衣里滑落到地上。

  來喜道:“咦,那是什麼?”

  拾起來一看,是個紙疊的小硯台,上面是行端正楷體:“文章重寫。”

  正是傅諍的字跡。

  岑睿先是一驚,後是一怒:憑什麼啊!

  翻過來,硯台背後還有行字:“流口水。”

  “……”一低頭,果真見著枕在自己腦袋下的那張宣旨上氤氳了一大片水漬,字跡模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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