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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回去吧。明天早上來請安,父皇保證還好端端地等著你。”楚皇放柔了聲音。
楚千翹站起來,遲疑了片刻,與孟景閒一道慢吞吞往外走,念念不舍地一步三回首,直到徹底走出鳳藻宮。
雖然有了不祥的預感,但是楚皇給了保證,她向來那麼信任自己的父皇,沒料到父皇竟然會欺騙她——
當她早起來請安時,沒想到推開門一看,寬敞的雕龍刻鳳大床上,並排躺著兩個人,他們神色那般安寧,若非兩人中間的一綹頭髮扎在一起,楚千翹還以為他們只是睡著了。
可是睡著了,又怎麼會多此一舉地將頭髮扎在一起呢?
楚千翹心頭一片惶懼,腳步都虛浮起來,她跌跌撞撞地走過去,一字一句都是顫抖:“父皇……母后……”
“父皇?母后?”
“別睡了,該起來用膳了……”
“父皇賴床也就罷了,母后向來比翹兒還要早起的,怎麼也貪睡了?”
“父皇、母后,你們……聽到了沒有?”
“睜眼看看翹兒啊……”
“父皇!母后!父皇!!母后!!!不要走……嗚嗚嗚……不要離開翹兒……”楚千翹突然失聲尖叫,跌在地上痛哭流涕。
她的尖叫引來了外面的宮人,隨侍楚皇多年的大太監帶頭推門而入,匆匆近前查看了一番,楚皇與楚後屍骨已寒,無力回天。
他閉上眼睛,太監的獨特嗓音迴蕩在大殿裡——
“皇上駕崩!皇后娘娘駕崩!”
該交代的東西昨天晚上已經交代清楚,因此鳳藻宮裡只留了一份聖旨和兩片薄薄的紙。
楚千翹悲痛過後,擦乾眼淚先看了上面的一張紙,是楚皇的筆跡:“生死有命,妻兒勿念。”
楚千翹又流下淚來。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下面那張,果不其然是楚後的筆跡,上頭寫了十五個字:“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死亦相隨。”
楚千翹一震,再度失聲痛哭起來。
父皇希望他們好好活下去,但是母后陪了父皇一輩子,到底是不安心他一個人孤零零去走那黃泉路吧?因此在父皇死後,決然地跟了過去……
剩下的那份聖旨,幾乎沒有疑問,楚千翹自己不去碰它,只叫大太監前來宣讀楚皇的遺旨。
意料之中,楚皇將皇位傳給了她——大楚唯一的公主。
楚千翹將楚皇和楚後的絕筆信疊在一起,收入了自己的衣袖中,隨後跪在地上,含淚接了旨。
得知消息的孟景閒匆匆進宮來見楚千翹,此時楚千翹還未從清心宮回來。
太后知道楚皇和楚後駕崩的消息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楚千翹趕去清心宮,還好太后只是氣急攻心,身體並無大礙,太醫開了一個寧神的方子,說她片刻就醒。
楚千翹便等著太后醒來,忍著悲痛寬慰了她一番,伺候她睡下才走。
她回到飛鶴宮時,孟景閒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見到他立在那裡的身姿,楚千翹眼睛一紅,失去雙親的悲痛又涌了上來。在太后面前她可以堅強地偽裝傷痛,在他面前卻不行。
其餘的人悄悄退了出去,孟景閒也不忌憚什麼了,便將楚千翹一把擁入懷中,像楚皇那樣撫著她的發,無聲地安慰她。
楚千翹的眼淚溢了出來,全擦在他的衣衫上。
“父皇、母后都走了,他們都離開了我……”
“還有我,我會一直在。”
楚千翹更加緊緊地抱住他:“你要一直陪著我。”
孟景閒親了親她的發頂:“我會一直陪著你。”
楚千翹心下稍安,埋首在他懷裡不停地流淚,發泄失去父母的悲痛。
孟景閒沒有打擾她,就這麼安安靜靜地抱著她,讓她痛痛快快地哭。
一直等到她哭得睡過去,孟景閒才一把將她抱起,輕柔地將她放在床上,親自用帕子給她擦了眼淚,才喚來青蘇服侍她脫去外衫等物,自己則退出了飛鶴宮。
之後的日子很是忙碌。
在這等時期,楚皇和楚後的國葬是第一位的,楚千翹還無暇登基為皇,便以“太女”的身份主持一切事宜。
國葬前後歷時半個多月,將楚皇和楚後安葬之後,楚千翹掩蓋著悲痛,開始振作精神。
大楚的國喪在楚皇即位期間便改為了一年,當時遭到天下口誅筆伐,然而現在楚人已習以為常。
楚千翹倒不在意這些,孟景閒若真喜歡她,一年等得,三年也等得。
而現在最緊要的,最需要防備的,卻是韋氏一家。
現在是大楚最虛弱的時候,韋家先前一直在蟄伏,現在想來,肯定已是蠢蠢欲動。
一場硬仗就在眼前,楚千翹知道自己要獨自面對這一切了。
不,也不算獨自,至少她還有孟景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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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新年伊始,首先作亂的不是韋家,竟是雲國。
大楚東邊靠海,北邊是遊牧民族大邕國,西邊是燕國,南邊則是雲國。十幾年前,雲國曾是最強盛的國家,它主動入侵大楚,大楚自衛反擊,此役持續了七八年,最終以楚國勝利、雲國割地賠款並送來質子告終。此後,楚國便成國力第一的大楚,兩國也有十多年沒有發生戰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