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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謹驍這個名字,是他出生之後太公給他取的,希望他處事做人嚴謹有度卻又保留心中的驍勇。
後來,在薛鏡寧一家搬去京州後,他忽然生了一場大病,差點死掉。
在他病重的那段時間,侯府病急亂投醫,連江湖術士都請來為他看病。
那江湖術士看了便道,是他名字中的“驍”字太大了,小小年紀還承受不起,而且“驍”與“謹”本就是兩個方向的詞,內在不免產生衝突,才使得小公子生病受苦。
若要破解,不若改“驍”為“沉”,一則“謹”與“沉”內在貫通,二則“沉”字沒那麼大,還有“沉澱”之意,可以寧神。
侯府的人將信將疑,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便將他改名為“陸謹沉”。
那之後,他果然好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江湖術士的術破解了這次劫難,還是太醫的藥起了作用,剛好讓術士趕上了,總之侯府也不敢拿他的身體去賭,於是依舊保留了“陸謹沉”這個名字。
而陸謹沉好起來之後,就失去了所有記憶。加上府中之人都不許再提“陸謹驍”那個名字,因此他便一直以為,他生來就叫陸謹沉的。
……
此刻,陸謹沉抬頭凝視著薛鏡寧,壓抑著渾身因為激動泛起的顫抖:“我才是你的驍哥哥。”
原來他不是陳宵的替身。
他才是驍哥哥!
薛鏡寧睡夢中喊的人,是他。
薛鏡寧一直以來喜歡的人,也是他!
“如果我沒有想起來,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
讓他一輩子都以為薛鏡寧喜歡陳宵,讓他一輩子都以為他的確是退而求其次的替身!
薛鏡寧不置可否,並不說話。
陸謹沉眼圈泛起了紅:“我不該忘記的,可是我不是我的錯,我當時生了一場大病,你該早點跟我說的——”
話音未完,他就停住了嘴。
薛鏡寧何嘗沒跟自己說過呢?
成親的第一個晚上,她就想跟自己說。
可是他卻一個字也不想聽,還氣哭了她。
她當時,一定很委屈吧?
“對不起。”陸謹沉嘴巴翕動了幾番,才無力地吐出這幾個字來。
他總是在說對不起,可是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麼用?
薛鏡寧沉默著,忽然一顆一顆地往下掉淚。
他終於想起來了,可是她怎麼一點也不開心。
她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驍哥哥呀……
那個時候,太公病重,她孤苦無依,覺得眼前儘是黑暗,陸謹沉就是在那時候出現在她面前的。
就像黑暗中突然灑落的一束光,頓時照亮了她。
他對她說:“原來你就是我媳婦兒。”
他還對她許諾:“長大後,我會娶你。”
她一直一直記著這兩句話,無論什麼時候都沒有忘記。
後來太公仙逝了,也是他陪在自己身邊,度過了那段最難過的時光。
她原本想著隨太公一起去的,可是想到世間又多了一個珍視她的人,她就勇敢地留下了。
因為她不是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了,她有驍哥哥呀。
從那以後,他就是她的□□。
後來,隨家搬離鐸都時,他來送她,告訴她不要害怕,等她一長大,就去接她回來,接她回來後,他就娶她。
之後的無數個孤寂絕望的夜裡,她一想到他的承諾,就咬咬牙地擦乾了眼淚。
終於等到她及笄,她長大了。
而此時,侯府果真來人了。
他來接自己了!
那一刻,她別提多歡喜。
卻沒想到,新婚之夜他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竟是——
“從小村姑變成小侯夫人,感覺如何?”
他拒絕聽她說起他們小時候的承諾,他不屑地將那些事歸結為“不重要”——
“若是重要,又豈會忘記?既然我已經忘記,便說明十年前的事並不重要。那些不重要的事,薛小姐就不必跟我說了。”
他還警告她:“記住,小侯夫人的身份、地位我都會給你,但也僅此而已。從此以後,我們只在明面上當夫妻,其他的你就別奢望了,趁早收起別的心思。”
甚至,後來還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她才知道,在她不在他身邊的年歲里,他早已將別的女子當成了心頭至寶。
現在想起來,依舊讓她心緒難平,心酸難抑。
“你、你別哭了。”陸謹沉看著她豆大的淚珠像雨簾一樣在他眼前墜落,心尖澀澀地疼。
“我給你穿鞋。”他不知道該做什麼才能止住她的眼淚,卻連給她擦淚都不敢,只好低頭給她穿鞋,卻因為手抖顯得尤為笨拙。
忽然又想起了小時候。
從皇后壽宴那日之後,他就主動和薛家往來了,還經常跑去薛府跟薛鏡寧玩。
有一次他去薛府,才走到院子裡就被正在花廳的榻上吃桃花糕的薛鏡寧看到了,薛鏡寧見他來了,撒下桃花糕就朝他奔過來,鞋子都沒有穿。
他皺起了眉頭,把人背到了廊檐下,讓丫鬟拿她的鞋子過來。
時值盛夏,艷陽濃烈,但是他知道薛鏡寧身體弱,體內寒氣盛,是不能受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