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曾賢之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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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高興。」曾賢眉目間全是笑意,神采飛揚的樣子和剛才判若兩人:「我高興,我就想看他殺盡忠良江山不穩,看他敗了大好河山,看他那幾個扶不起的阿斗兒子引狼入室互相殘殺,我高興,我做夢都盼著這一天。」

  「可你還是收手了。」

  「我沒有!」曾賢大吼,「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我讓吳永中毒,將那幾個莽夫擰成一團,成功在各個關鍵位置埋下釘子,和關外草原部落談妥條件,可花屹正輕易就將這些釘子全給拔了,還有吳永,吳永的毒是你給解的吧?年前你也和花芷一起來過,除了你我想不出還有誰能救他。」

  「是我。」顧晏惜淡淡的再次點明:「你還是收手了。」

  「我沒有!」曾賢還是不承認,灰敗之色漸漸爬上臉頰,精氣神仿佛也在一瞬間泄了,他看向自己的兒子,手抬至半空頓住,落在了輪椅扶手上。

  「戶部無人不貪,也不得不貪,如果不貪就會被排斥,不被當作自己人,所以我也貪,可那筆銀子不是我貪的,上上下下誰都知道不是我,可他們都說是我,被降罪被判抄家流放加起來也不過兩天時間,不給我見任何人的機會,出了城就看到我有孕在身的夫人被綁著等在那。」

  曾賢笑得像哭,「她正好三個月身孕,因為之前落過胎就信了老家的風俗不滿三個月不訴諸於口,好不容易捱滿了三個月,我們連紅雞蛋都準備好了,沒想到等來的卻是滅頂之災,路上我求過那些人,讓他們向上稟報放過我夫人,你知道他們怎麼說嗎?他們說上邊都知道,他們是存心要斬草除根,哈哈哈,他們成心的!」

  曾賢仰天大笑,笑到半途又撕心裂肺的咳,血跡從嘴角絲絲流下,曾寒看著,突然上手摸了摸,木木的看著指尖上紅紅的血。

  「你們以為這就完了嗎?沒有,他們得了命令弄掉孩子,怎麼弄呢?他們強了我夫人,當著我的面他們強了我夫人,哈哈哈,可我兒命大,硬是沒有落胎,夫人為了保住我的血脈她悄悄給自己放血,讓那些人以為胎落了,他們嫌我夫人不乾淨才沒有再動她,寒兒是這麼保下來的,就是這樣他們還不放過我們,快到地頭的時候把我扔在外頭,我的腿是活活凍壞的,他們以為我會死,可我沒死,我夫人死了,生下寒兒她就死了,她早就存了死志,為了寒兒她才撐著那口氣把孩子生下來,哈哈哈,她死了,她死了!」

  曾賢笑得聲音嘶啞,眼淚卻流了滿臉,他的痛,他的絕望,全在這些淚里。

  「我一直都覺得寒兒是沒有活路的,我也早就決定了死的時候帶他一起走,別被這世道噁心了,可那天花芷和寒兒說好好長大,她說讓寒兒好好長大……」

  曾賢笑得前俯後仰,「我從來沒有想過寒兒可以好好長大,沒爹沒娘,他要如何好好長大。」

  所以,是因為芷兒的一句『好好長大』救了他們嗎?花屹正不知該感嘆曾賢的苦難還是慶幸花家的幸運,慶幸花家逃過一劫,更慶幸他有這麼一個孫女。

  「無論如何,花家……」

  「不需要。」曾賢絕決的打斷他的話,血不斷的從嘴角溢出,他卻仿佛無知無覺,感受不到半點痛苦,「欠我的,是花芷。」

  花平宇當即就不願意了,「我們承下……」

  「是花芷!和花家的其他人無關,所以,花芷有責任讓我的兒子好好長大。」

  顧晏惜張口就要否決,手心的手突然有了動靜,他連忙往床上看去,果然,阿芷睜開了眼睛。

  顧晏惜哪裡還顧得上其他人,伏到床邊語氣輕柔,「醒了?難受嗎?有沒有哪裡痛?」

  花芷這會其實哪哪都不得勁,全身都有種痛到麻木的感覺,可剛才迷迷糊糊間她聽到了幾句,不管曾賢之前做了多少壞事,可他讓兒子來通知自己,讓花家避過一劫是事實,這個情份如果非要算在她身上,她背得也不冤。

  說不了話,她手指頭動了動,輕輕勾了勾晏惜的手指。

  顧晏惜無奈,他不應該因為自己不願意離開阿芷片刻就讓曾賢過來這裡的。

  接過花平宇遞過來的水,他將人半扶著靠到自己身上餵她喝了點,見她又開始昏昏欲睡便溫聲道:「睡吧,有我。」

  花芷又眨了眨眼,臉上分明有了點笑模樣。

  顧晏惜心下酸酸軟軟的,只恨不得讓所有事都如了她的意,回頭看向剩一口氣強撐著的曾賢,他道:「阿芷應下了,她會讓你的兒子好好長大。」

  曾賢的眼前已經一片模糊,耳中嗡嗡作響,可他還是聽到了這句話,他隱隱已經猜到了這個男人的身份,如果是他,應該是能讓那個人付出代價的吧,挺好,他會和他合作不就是想讓他萬劫不復嗎?

  他們以為他不知道最後那筆銀子進了誰的口袋,他知道。

  曾賢睜大眼睛想要再看兒子一眼,可最終他也只是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影像,這個孩子長得像他的娘親,不用看他也記得是什麼樣子。

  顫抖的伸出手,半途被一雙冰涼的小手抓住了,似是知道他想做什麼,手放到了孩子的頭頂,然後順著臉頰而下,再之後,手失了所有力氣往下滑落。

  小孩愣了愣,又把父親的手抓住按在自己臉上,片刻後再次滑落,他再次拿起,重複數次。

  有人已經不忍的轉過頭去,就是原本憤怒的吳永也暗暗嘆了口氣,把那些過往一筆勾消,那些事,總歸與孩子無關。

  他蹲下身去,對著小孩道,「你的父親……」

  「我知道,他死了。」曾寒睜著大眼睛,裡邊沒有天真,沒有任何情緒,「死了就是沒有了,我知道要將父親埋在哪裡。」

  吳永一滯,緩了緩才問,「你父親有過交待?」

  曾寒點頭,指著床上的花芷道:「埋了後就跟著她。」

  吳永突然覺得曾賢的主意打得挺好,這孩子過早體會了太多世情,若沒人好好管束搞不好以後就是為害一方的禍害,若跟了花芷,她不會讓對她有恩的曾賢唯一的兒子成為那樣的人。

  PS:哭得不能自已,為什麼寫一個小配角都能寫哭,後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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