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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懷裡可憐纖瘦的孩子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仰頭望著自己哭,商夫人只覺得心被一隻手緊緊攥著來回揉捏。她抱著商遲謝,將額頭抵在商遲謝的頭髮上,不斷安撫著道:「別哭,阿謝,母親在的,有母親在,我保證以後不會有人在欺負你了。」
眼見母親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個小廢物身上,商遲歸抿著唇瓣,轉身跑了出去。
「可惡!可惡!」離開了女人,他不再掩飾自己臉上陰戾的神色,莊園裡的下人見他臉色不好,紛紛離這尊小煞星離得遠遠的。
珍貴的花瓶被一腳踢碎,鋒利的碎片濺到遠處,落在穿著白色襯衫少年的腳邊。
「你在生什麼氣?」少年停下腳步,看了一眼腳下的花瓶碎片,抬起漆黑的眼睛注視著商遲歸,哪怕是注視著自己的弟弟,目光也是平淡如水,沒什麼親近之意。
商遲歸見是他,冷哼一聲:「還不是那個好二哥!明明是沒什麼用的廢物一個,母親卻把他寶貝得不行。我不過是不小心推他下了一次游泳池,他一醒來聽見我的聲音就撲進母親懷裡,不愧是無色城出來的小乞丐,小心機學了不少,害母親訓斥我?」
商雲深沒有什麼表情:「他剛回來,在外面又過得不好,母親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很正常,你在這個時候欺負他,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商遲歸神色不滿:「我就是不高興!憑什麼他一回來母親就只看他,他回來的這幾天就像只小老鼠,走到哪裡氣味帶到哪裡,我都快要被噁心死了。」
「他坐過的地方我都不想坐,吃過的東西我碰都不想碰,偏偏母親什麼都夾給他。」
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在母親面前還會掩飾自己幾分,一副乖巧懂事的小天使模樣,但在他人面前就將自己惡劣的一面展露得淋漓至盡。
商雲深不由得想到那人被帶回來的樣子。
穿著翻皮的棉襖,破洞的棉褲,乾乾瘦瘦站在那裡,指甲縫裡是漆黑的污漬,神態畏縮又失措。
他的眉頭微不可見的蹙起。
不過他不像商遲歸,縱使心裡不喜,面上也不會表現出來。
房間裡商遲謝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
他的確是死了,死在了金西監獄裡,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他又重生了一次,只是他沒重生到頂替商家二少爺之前,而是重生到頂替商家二少爺之後。
望著溫柔注視著自己的女人,商遲謝嗓子發乾,他想告訴對方,自己不是真正的商遲謝,自己只是一個無色城的小乞丐,可當那話溢到喉嚨邊上時,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如果說出來的話,商夫人看自己的眼神就不再這麼溫柔了吧?而是充滿了厭惡憎恨。但如果繼續下去的話,他依舊會像原來那樣死掉,他只是想要吃飽穿暖,卻不想再次送上自己的命。
「你想要說什麼嗎,阿謝?」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抱著他的女人露出鼓勵的微笑來。
商遲謝顫抖的張了張唇瓣,鼓起勇氣正要說出來的時候,目光不經意間看到站在門外的商雲深和商遲歸,渾身冰涼。
他把腦袋埋在女人懷中,立刻改了口:「沒……沒什麼。」
很長一段時間,商雲深和商遲歸是商遲謝的噩夢。
他從一來到商家就不受歡迎,商遲歸小時候會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等大了些,就會表面上笑盈盈的整他,讓他各種出醜。
商雲深不會對他做什麼,但態度極為冷漠,永遠袖手旁觀。
而那位父親也不在意他,好像他的存在就是為了讓女人開心,等女人死後,他在商家也就成了人人擺弄的人偶。
他有想過逃跑,然而商家的權勢和財富擺在那裡,無論去哪裡他都跑不掉,他承擔不起逃跑後背抓回來的結果。
做人偶也能勉強忍受,畢竟有吃的有穿的,可當他無意間聽到,商遲歸知道他不是真的商遲謝說要殺了他餵他養的老虎時,他整個人六神無主,慌亂的求助自己能求助的人,不想一腳踩進了兩兄弟早就編織好的陷阱,進了金西監獄備受折磨,直到遇見何西沅。
對於商雲深和商遲歸的恐懼讓他不敢讓倆人知道自己是冒牌貨,只能縮在女人的懷抱中如同一隻埋著頭的鵪鶉,連露在外面的髮絲都在顫抖,彰顯著他的恐懼和害怕。
的確像只小老鼠。
商雲深想。
像只偷了主人家食物,主人推開門時,縮在角落不敢動的小老鼠。
他真的是……商遲謝嗎?
商遲謝沒依著商夫人太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重生的原因,他這具身體極易睏倦,商夫人放他躺了回去,給他哼著歌,等商遲謝在驚惶不安中睡去時,她轉頭,看著站在門邊的商雲深和商遲歸。
「噓。」她抬起手指,示意兩個孩子噤聲,給商遲謝拉了拉被角後,起身走到兩個孩子身邊,帶著他們走了出去。
門被輕輕的帶關上,隔絕了外面的聲音。
商夫人抬手摸了摸商雲深的頭:「雲深是大哥,以後要好好照顧阿謝,可以嗎?」
……
第4章
紅霞漫上了星城的天際,霞光投射在高聳的建築頂端,折射出耀眼夢幻的光。
床上的商遲謝夢到自己那時沒死,何西沅知道了真相捨棄了他,男人拽著他不顧他的哀求把他扔進空蕩的監房裡,劇烈的掙扎中,他從噩夢裡醒了過來,盯著高高的天花板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