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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般的安靜里,樓煥問:「來了多久?」
秦昭從陰影里走出,頂著隊員們一片見了鬼的眼神,悠然坐下:「從頭看到尾。順便一提,走的是前門。」
樓煥問:「你把保安怎麼了?」
秦昭:「讓他睡了會兒。」
樓煥深深嘆氣,讓手下人倒了杯水。
雖然不贊成這種行為,但來都來了,總不能把人趕走。
「這……」副隊長有些傻眼,一時竟不知該不該繼續。
秦昭說:「作為當事人,我想我有資格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障眼法消失,屏幕恢復了之前的樣子。
樓煥看著他:「那麼現在,你對當年的事有點印象了麼?」
秦昭搖頭:「沒有,但我好像想起了一件事。」
樓煥聽到「沒有」就離開了視線,邊示意副隊長繼續,邊隨口問:「什麼?」
秦昭也隨口道:「我好像在一個小池子裡,見過一條金色的魚。」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轉了過來。
樓煥直接奪過紙筆,畫了條簡筆人魚:「你說的『金色的魚』,長這樣?」
秦昭:「大概吧。」
副隊長有些激動:「大概?你看到他的臉了麼?我們目前只能確定那條實驗室出生的土著人魚也擁有人形擬態的能力,並且很有可能已經在人類社會遊蕩,卻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秦昭沒有回答,只是指了指大屏幕。
副隊長跟著看向屏幕,那上面還維持著先前的最後一個「鏡頭」,小孩清凌凌的目光看著自己。
他不解:「怎麼了嗎?」
眾目睽睽下,樓煥點點頭,說:「知道了,不會瞞你的。」
秦昭:「我是來加入你們的。」
樓煥糾結了半秒:「可以。」
眾人:「……」
可以什麼了可以,這是用什麼語言在交流啊,他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
兩人達成共識後,樓煥說:「現在可以說說你記起來多少了嗎?」
「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秦昭思考了一下,說,「應該是某個晚上,我聞到了一股很好聞的味道,就把手上的鏈子掰斷了,順著香味一路走到走廊的另一頭。那裡是個掛著鐵鎖的大房間,裡面有四五根柱子,中間圍出一個直徑十米左右的圓形池子,池子裡閃著金光,像是魚類的鱗片。」
說到這裡沒了下文,樓煥等了會兒,問:「然後呢?」
秦昭說:「然後就觸發警報,來了一堆人,把我弄回去了。」
「……」副隊長說,「所以你根本沒看到那條人魚的臉?」
秦昭:「是的,但是我認得他的尾巴。」
副隊長一時間竟無話可說。
所以這傢伙根本也不知道,在空手套白狼套他們的信息?
樓煥卻注意到了別的事:「很好聞的味道是什麼味道?」
這個問題讓秦昭皺了皺眉:「想不太起來了,可能是魚腥味?」
樓煥眯眼看著秦昭,試圖從中分辨出是否在撒謊。
他的弟弟真正能與人溝通的時間點正是十年前,在此之前,一直活得像個真正的野獸,只憑藉本能行事。但那並不是某些妖物靈智未開的表現,而是更接近於人類世界的精神病——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憑藉自己世界的認知行事,無法與外界溝通。
為此家裡花費了十二分的氣力看顧,誰知一個沒看好,幾番波折下,竟然因禍得福,反而讓這孩子逐漸變得正常。
他需要知道在那個研究所里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什麼讓秦昭改變了,變得更像一個「人」。
樓煥又問:「那你是怎麼觸發了警報的?」
秦昭這次回答得很快:「因為我試圖把它撈起來……當時有點餓。」
樓煥:「……」倒是很符合秦昭的作風。
隨著時針准了半圈,午餐時間差不多結束,該幹活的繼續幹活。
秦昭也繼續留了下來。
「不要去找祈文光的麻煩。」又看了幾個回放後,樓煥想起什麼,不放心地叮囑,「人類世界有人類世界的規則。」
秦昭不解:「我為什麼要找這個人的麻煩?」
「因為……」樓煥沒想到會被這麼反問,思索著形容詞,「他欺負他兒子?」
秦昭的表情更不解了:「我小時候被爸打的比祈玉還慘。」
樓煥扶額:「還是有點不一樣的……」算了,算了。
*
當天下午,海城某私人療養院。
「祈先生,您和令弟的檢查報告。」
小護士匆匆走來,雙手遞上,目光偷偷打量坐在病床前的男人。
男人並沒有如同電視上那樣西裝革履,而是一身常服,黑色棉質風衣被脫下放在一旁,棕色的毛衣襯得皮膚很白,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乾淨,然後是種頗為成熟的俊秀。他屬於保養得很好的那一類人,從外表根本看不出已經步入中年,只有眼角的細紋能看出歲月的痕跡。
即便如此,那幾道細紋也只是更添了幾分風韻。
這樣優秀的男人,卻到現在都沒有結婚,小護士內心忍不住猜測起來。
是因為床上躺著的那個嗎?
「謝謝。」
連聲音都好好聽。
小護士臉頰微微發紅,思維更發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