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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著急又怎麼樣?!讓我急去吧!你萬一有事讓我怎麼辦?!讓你留在朱巴你為什麼不留?!早一天過來晚一天過來有什麼差別?!你這種我行我素的脾氣什麼時候能改?!」關憶北緊緊地抱著她, 像是抱著唯一的珍寶, 生怕被誰搶走, 嘴裡卻還是不停地訓著。
雨水打在他的雨衣上,噼里啪地像是在她耳邊打鼓,白噪音讓她頭腦昏昏,一陣一陣犯地迷糊。
她太累了, 恨不得現在就立刻昏睡過去。
「你到底在想什麼?你以為這裡是國內嗎?!你知不知道這邊有多危險?!尼羅河就在旁邊不到兩米的地方,你朝著那邊跑!你瞎跑什麼?!你不知道看著路嗎?」
關憶北還在訓她,莫羨卻覺得關憶北的聲音越來越遠,能感覺到他焦躁的情緒,他說的什麼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她就是很想睡,腦子越來越迷糊。儘管他在訓她,可只要是他的聲音,不管他說什麼她聽著都像是催眠曲。
終於,她的胳膊圈不住了,軟軟地從他腰上垂下來。
關憶北立刻覺察她的異樣,嚇到了,立刻揭開雨衣低下頭去摸她的臉。
「莫羨!」他不住地叫她。
莫羨感覺到雨水的重新光臨,澆在自己的下巴上。關憶北的呼喚聲讓她皺眉,不滿地嘟囔:「別訓了,我沒電了。」
她一頭栽進他的懷裡,睡了過去。
莫羨再次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像是睡了一輩子那麼久,迷迷糊糊間聽到外面下雨的聲音,就問:「媽,雨下得大嗎?」
沒有人回應。
莫羨翻了個身,慢慢張開眼,入眼是頭頂上白色的蚊帳,透過蚊帳看到是灰突突的天花板。她愣了愣,空氣里的異常濕熱讓她立刻想起這裡是南蘇丹。
她昨天到的這裡。
外面的雨聲跟昨晚的一樣大,她摸摸臉,又摸摸身上,很乾淨也很乾燥。
她低頭看,發現自己上身穿著一件男式的T恤,下身是一條寬大的男式短褲。
她又往四周看看,是一間光禿禿的房子,四面牆壁隨意地刷了點白色牆漆,一扇窗戶關著,雨水不停地打在玻璃上。對面還有一張床,沒有被褥
空氣里還有點裝修味兒。
身下的床硬得仿佛一整塊木板,清醒了才覺得硌得慌。
莫羨想起昨晚見到關憶北,猜測這裡大概就是無國界組織的宿舍了。
可是關憶北在哪裡?
她想坐起身,沒想到剛動一下就渾身疼,疼到她懷疑人生。莫羨呻|吟一聲,便不敢再動了。
這時候門被輕輕推開了,一個黑黑的小腦袋伸進來。莫羨扭過頭,對上一雙很像野生動物的黑眼睛,又圓又亮,嵌在黑色的面孔上。
門又推開了些,黑眼睛小心地走進來,莫羨看到一個非洲小女孩,漆黑的皮膚,瘦小的身材,滿頭的小辮子,扎著五顏六色的頭繩,身上穿著一條寬鬆的筒裙,很像是床單做成的。
小女孩慢慢走到床邊,伸頭過來看她,小心翼翼的。
莫羨用英語輕聲問他:「你有什麼事?」
小女孩顯然是嚇到了,飛一樣地逃了出去,把莫羨弄得摸不著頭腦。
可她身上太疼,不敢動,只能繼續躺著。
屋裡沒有時鐘,外面還下著雨,她不知道現在的時間,一個人胡思亂想。在她開始覺得餓的時候,門又被推開了,這次來的是關憶北。
關憶北迅速走進來,撩起蚊帳彎腰看她,先伸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接著才問:「覺得怎麼樣?」
莫羨對他笑,如實說:「就像散了架。」
關憶北的臉色不太好,坐到床邊,拿起她的胳膊開始幫她按摩。
「幾點了?」莫羨問。
「下午1點。」關憶北說。
「我睡了那麼久?」莫羨訝異。
「還不夠久。」關憶北沉聲說。
他的手按得她又酸又疼,忍不住皺眉抱怨:「你輕點兒!」
關憶北手下一頓,呼了口氣,力道放小了些。按完一條胳膊又拿起她的另外一條。
「你生什麼氣?」莫羨躺著問。因為他沉默,蹙眉,嘴角繃得死緊。
關憶北卻瞪了她一眼,不說話。
莫羨有些負氣,嘟囔說:「關憶北,我跑了這麼遠過來,不是來跟你冷戰的。」
關憶北的手停下來,低著頭,依舊不作聲。
沉默蔓延開了。
莫羨便覺得委屈。她千辛萬苦地來了,希望今天醒來是在他懷裡,而他並不在她身邊。她孤零零地醒了,等了許久他才過來,卻給她一個喪氣臉,連句軟話都不肯說。
他從昨晚見面開始就沒說一句好聽的,全是埋怨。
顯得她跑過來多麼多餘似的……
莫羨把胳膊從他手裡抽出來,滿目的怨氣。關憶北慢慢抬起頭,看著她,目光複雜。
門又開了,那個黑人小姑娘跑進來,這次倒是比剛才大方了些,來了之後就偎到關憶北身上,抱住關憶北的腿,一雙靈獸一樣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打量莫羨。
總得有個人先打破沉默吧?很不巧的,那個人只能是她。
她來都來了,再跟他鬧彆扭,顯然不值。
莫羨壓下心頭的不滿,用中文問他:「她是誰?」
「難民的小孩。兩個月前她父母在搶奪石油的武裝衝突中被害,她親眼看到整個過程,刺激太大導致失語。後來她跟著祖父母逃到這裡。」關憶北說著,開始按摩她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