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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岳卻遲遲沒有碰酒杯,他蹙著眉,說:「桔子,我並沒有打算跟她繼續。」
楊桔子張著嘴愣在當場,她擱下酒杯,不解地問:「為什麼呀?你自己都說還愛她的。男女之間的事兒,不是誰先低頭誰就占了下風?她自己說了要回頭,你趁機給她些要求不好嗎?正好可以把話說開了,讓她改一改毛病。這麼好的機會你幹嘛不抓住?」
秦岳卻沉聲打斷她。
他說:「桔子,感情不是戰役,不適用有敵退我進的道理。」
楊桔子被他這句話堵了嘴。
她細細琢磨他這句話,猛然意識到,秦岳其實應該是什麼都明白的。
她頓時酒醒了八分。她望著坐在對面的秦岳,他臉上帶著看透世事的悲憫神色,她嘴唇動了動,終於囁嚅著問他:「秦先生,秦衡他說過,詹小姐對你是在放風箏,其實……你是知道的吧……」
秦岳低頭,指腹沿著桌子邊緣滑過去,停在桌角處,他摩挲著那塊膠皮的防磕墊,說:「她從小就沉迷於被人追求,喜歡被人捧著,她習慣了眾星捧月,總自負地以為她可以把握得住。可她總是無法從我這裡得到她全部想要的。也許她想用一些方式來引起我的注意,要我知道她不是非我不可,要我有危機感。就像一個得不到喜歡玩具的小孩,要不到,就向你炫耀她什麼都有一樣。」
「我以為她只是太年輕,才會有這種幼稚的想法跟行為。我沒有阻止她,只等她自己了悟,這是我的錯。她一直在我身邊,慢慢長大。而我卻忽視了。等到出事的以後,我才意識到她已經是個成熟女性,這麼多年,我跟她早已經是無法彌合的了。」
「所以,不管是為她還是為我,我們不能再繼續了。」
聽秦岳說了這麼多,楊桔子覺得自己真是傻。不但她傻,秦衡似乎也不聰明。
秦岳是一個36歲的成熟男人,管理著一個大公司,作為男朋友,怎麼會連詹悅容的一些把戲手段都看不明白。他不戳穿,只是因為他對她寬容吧。
能對一個女人寬容十幾年,秦岳對詹悅容的用情,是深到了他們想不到的地步。
思及此,楊桔子又有些微的吃味。她問:「那秦先生,你還需要我留在你身邊嗎?」
秦岳不答反問:「你還想繼續在倫敦旅遊嗎?」
楊桔子抿唇思考片刻,伸手又端起酒杯,說:「幹了這杯再說。」
秦岳這次跟她碰了杯。
楊桔子一口氣把剩下的酒喝了,抹著嘴瞪秦岳,說:「說實話我還是沒想好,再來一杯行嗎?」
秦岳便又給她要了一杯黑啤。
這天楊桔子連喝五杯。美味的黑啤涼爽可口。進了肚子就像迷魂藥一樣醉得她茫茫然的。她趴到桌上,枕著胳膊看著天上一朵雲彩,傻笑。
秦岳的臉擋住了雲彩,他把她背了起來。
楊桔子的腦袋耷拉在他肩上,吐著酒氣對他說:「其實……我是不想……留下來的……可……倫敦的酒……太好喝了……」
秦岳什麼都沒說,只背著她慢慢走。
她眯著眼看到他的黑皮鞋一步兩步地邁過石頭鋪就的路面,她的頭一晃一晃的,眼下路上鋪的石頭倒好像傳送帶上一樣一晃一晃的,她又說:「你看……連倫敦地上的石頭……都這麼好看……」
秦岳笑了一聲。
楊桔子覺得暈乎乎,就閉上眼,不說話了。
秦岳把她放下了,她覺得躺到很軟的座椅上,接著聽到關門聲。她睜開眼看是在車后座,她想起來找秦岳在哪兒,卻被人摁著腦門壓了回去。
「躺一會兒,我帶你回去。」
她扭過臉看秦岳坐在駕駛位。他問她:「想喝水嗎?」
她搖搖頭。
「躺好了。」他說,發動汽車。
路上,楊桔子問:「是你的車嗎?」
「是。」秦岳回答。
「是德國車嗎?」她又問。
「是。你喜歡研究車?」他反問。
「沒有,我瞎問的。」她回答,翻個身面朝椅背把身子蜷了起來。
「桔子,我先送你回家吧。」秦岳說。
「那你呢?」楊桔子問。
「公司的事沒處理完,我送完你後再回公司,今晚可能會睡在公司。」
「那我也不回去。」
秦岳頓了頓,哄著她似地說:「聽話,你醉了,回家休息。我會讓蓴姐專門照顧你。」
「我不!要麼你就把我送回國,要麼你就帶我去你公司!」楊桔子借著酒勁兒硬氣地拒絕。
「桔子……」他還想勸。
「我不去!」她說不出為什麼,可是她今天特別地想任性一次。
秦岳想了想,便釋然了,打趣說:「你喝醉後脾氣倒是大了。」
「我脾氣一直很大。」楊桔子嘟囔。
秦岳低聲笑。
回了公司,秦岳把她安置到休息室,楊桔子酒勁上來了早不知道今夕何夕,頭挨著枕頭就昏睡了。
她夢到了方哲。就像無數次夢到他的時候一樣。
那是她大一時候的校際辯論賽現場,她跟同學們一起來當觀眾,給學校長臉充門面,也是她第一次見到方哲。方哲是一辯,在台上口誅筆伐揮斥方遒,楊桔子在台下第一次體會到動心是種怎樣驚心動魄的感覺。
「方哲還是那麼厲害哎。」室友語帶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