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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半開,蘇起旺探進腦袋,刻意壓低了嗓門:“錦夜睡醒了沒?”
初晴點點頭讓開路,應道:“回老爺的話,小姐早就起了。”
蘇起旺喜笑顏開,急忙進屋,坐至床邊道:“乖女兒,這新宅子你住的可順心?”
錦夜靠在床頭,柔聲道:“挺好的。”語畢,她微微坐直身子,忽而覺得今日自己的父親看起來有些不一樣,暗紅色的衣袍袖口紋了金線,極為華美,全然不似其平日的穿衣習慣……
“爹,您做了新衣裳?”
蘇起旺有些不好意思:“是啊,昨日收到宴帖,恰逢太史大人做壽,我也去湊湊熱鬧。”
錦夜疑惑:“爹怎麼會認識太守?”
蘇起旺小聲道:“爹不是買了官麼?全靠了他呀,這次還得好好準備一份大禮送過去,順帶做了件新衣裳,你爹我雖然之前都是一介平民,但也不能瞅上去太寒酸是不是?”
“也對。”錦夜頷首,探出一手細細替蘇起旺撫平衣擺上的摺痕,細聲道:“爹穿這身衣服挺合適,看上去都年輕了許多。”
“是麼?”蘇起旺大笑,”只可惜你還病著,不然也該帶你一同去,聽說太守大人還請了京城裡頗負盛名的武戲班子來助興。”
武戲……班子?
聞言錦夜的眼睛都亮了起來:“爹,女兒也想去。”
蘇起旺為難:“可是大夫說你風寒未愈,不宜出門啊。”
“沒事的。”錦夜握著老夫的手,滿臉誠懇:“我真是好得差不多了,您不在的時候,我還經常下床走動,不信您問初晴!”
初晴哽住,不遠處兩道目光齊刷刷的刺過來,一道詢問,另一道則是威脅請求各參半。
最終依然是屈服在某人的淫威之下,無奈道:“老爺放心,小姐已無大礙了,與其天天悶在府里,倒不如出去散散心,也有利於病情。”
蘇起旺仍然猶豫:“這……”
錦夜看準時機撒嬌:“爹,求您了,女兒好久都沒有陪您出去走走了。”
對上愛女如此迫切殷切的眼光,蘇起旺也只好妥協:“好吧,爹去替你雇頂軟轎。”
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月白羅裙下是暗紅的描金繡鞋,再往上,淺紫素雲錦帶勾勒出纖細腰身,玉手半掩在華美水袖間得體交握,只余蔥白指尖映著衣襟下擺處的琉璃墜飾,更顯矜貴。
這樣的好身段,這樣的好氣韻,足該配上一張傾國容顏。
只可惜,面前的女子儘管烏髮如墨,膚白勝雪,卻依然難掩五官平凡的事實……劉旭義的目光在掃過對方那平淡無奇的面龐時忽而就變得黯淡下來,甚至還莫名其妙的帶了點兒惋惜。
儘管這種微妙的表情變化轉瞬即逝,但卻仍然盡收錦夜眼底,唇角微勾,她不以為意的福了福身子,輕聲道:“錦夜見過太守大人。”
劉旭義笑笑,客氣道:“不必多禮。”語畢轉頭又拍拍一旁站著的中年男子:“蘇員外好福氣,令千金如此知書達禮,溫柔可人,想必平時能為蘇員外你分擔不少心事吧。”
“哪裡哪裡,我這丫頭沒什麼優點,就是性子好,像她娘。”蘇起旺咧著嘴,那面上倒是真隱含著些許得意和欣慰。
錦夜攏了攏袖口,在心裡無聲的嘆口氣,不過是別人的客套而已,爹還偏偏就當真了。瞅著蘇起旺一臉憨笑的模樣,她抿了抿唇,從後台丫鬟手裡取過禮盒,繼而小聲提醒:“爹,還是莫要耽誤大人太多時間了。“
蘇起旺反應過來,趕忙雙手奉上:“這是下官的一番小心意,特此恭祝大人五十大壽,自此官運亨通,財源廣進。”緊接著盒蓋被掀開,裡頭是純金打造的招財童子,約莫一尺高,形態飽滿,栩栩如生,左右手各握嬰孩拳頭大小的玄色瑪瑙,其價值不言而喻。
劉旭義一瞧,眼睛都亮了幾分,一掃先前不溫不火的態度,故意板起臉責罵奴僕:“你們一個個木頭似的,還愣著幹嗎,趕緊帶蘇員外進宴客廳。”扭頭又換上笑臉:“蘇員外,裡頭請,今晚務必玩的盡興。”
“一定一定。”蘇起旺拱手,隨即抬步進門,錦夜亦然,緊隨父親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廳堂,但見裡頭人聲沸鼎,觥籌交錯,十幾張八仙桌分列其中,坐榻上可見各種達官顯貴,衣著顯貴,神情或高傲或謙卑,三三兩兩聚攏在案旁,高聲談笑。
“聽說鍾侍郎上月又娶了一名美妾入門,如今坐享齊人之福,真叫下官我艷羨不已啊。”
“此話差矣,我身邊也就兩人,哪裡比得上方統領在各個風流之地都有紅顏知己,聽說天香樓千金難求一笑的花魁都甘願迎你為入幕之賓,實在是令人佩服。”
隨處可聞諸如此類的對白,錦夜皺著眉,不免有些反感,轉念一想又慶幸今日吩咐了初晴小心注意著阿楚,所以才特地留她在家中。若初晴眼下在此,必要為了這般污濁對白忿忿不平,指不定要鬧出什麼事來。
想起初晴發怒時候腮幫子氣鼓鼓的模樣,錦夜輕輕搖了搖頭,淺淺笑意映入眼底。
“二位就坐在此處吧。”帶路的青年細心鋪好坐席,彎腰道:“若沒有別的吩咐,小的就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