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四章曾經擁有
衛泱望著沈識珺,用還算平和的口氣與她說:「你若一直心存怨念,即便身在天堂,你也會認為自己身在地獄。倘若你心存善念,縱使你身在地獄,你也會覺得自己是身在天堂。」
在與沈識珺說完這句以後,衛泱便再未多言,轉身欲離去。
「等一等」沈識珺厲聲道,終於表露出她真實的情緒,「你生來就是公主,你生來就什麼都有,你自然不會明白我,不會明白我為什麼會做一些在你看來很卑鄙,很無恥的事。但衛泱,我告訴你,你若是我,與我有著同樣的經歷和處境,你未必會比我善良多少。」
面對沈識珺的憤怒,衛泱表現的依舊十分平靜,「你說的對,我不是你,總沒有辦法完全明白你,了解你,站在你的立場,設身處地的為你著想。但有一句話你說錯了——我並非像你說的那樣什麼都有。其實,我很不明白,不明白你的眼為什麼總是要盯著別人有的,而不去關注你自己擁有的。你有美貌,有智慧,還曾有一個溫柔並體貼你的親娘,你還有一群肯為你兩肋插刀的朋友。是你自己沒有活用你的優點,是你自己將真心待你的人全部都推遠了。你最該做的事難道不該是自我反省嗎?你若只知道一味地指責別人,埋怨老天不公,那你遲早會失去你所擁有的一切。」
在聽完衛泱這席話以後,沈識珺有些恍惚。
原來她曾經擁有過那麼多東西,原來那些美好的東西與人,都是被她親手丟棄的。
逝去的時光不能再追回,被她遺棄的那些重要的人與事物,也再也找不回來了。
沈識珺想著,終於忍不住崩潰大哭。
衛泱並未出言安慰沈識珺,她只是眸色淡淡的看了沈識珺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在離開天慈庵前,衛泱特地囑咐天慈庵的主持師太,讓她給沈識珺挪個好地方住,至少要能照進太陽去。
還有,要好好照顧沈識珺的一日三餐。
最後,不要再給沈識珺剃頭,容她重新蓄髮。
那主持師太十分恭敬的應下了衛泱的吩咐,想必不敢有所違逆。
衛泱想著紫川和大伙兒還在山下等著她,便沒再在山上多耽誤工夫,與趙興一道下山去了。
……
此番並非衛泱頭次長途旅行,衛泱倒是很能適應這種每天都在趕路的日子。
但這回,同行的人中有霄兒和平兒兩個孩子。
為著照顧兩個孩子,隊伍自然不能以正常的速度行進。
因此,在這場有些慢的旅行中,衛泱不但很適應,還幾乎感覺不到疲憊。
而衛霄更是每日都顯得很興致勃勃,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力。
同行的其他人的狀態也都很好,卻唯獨有一人成日都是病懨懨的樣子。
那個人便是福來。
衛泱知道,福來並非暈車,而是患了病。
這個病不太好治,至少她和紫川沒有辦法治。
因為福來患的是心病。
衛泱知道,福來心裡其實是有些怕回江州的。
回到江州以後,福來勢必會有機會再見到燁華。
當年福來是如何狠心離棄燁華的,衛泱還記憶猶新,想必作為當事者的福來,印象會比她更加深刻。
福來離棄燁華,本是因為想回京都另攀高枝。
誰知高枝卻最終沒能攀成。
不好說福來是灰溜溜的打京都回到江州,但福來無論如何也不算是榮歸故里。
福來怎麼有臉面對燁華。
衛泱想想,很是替福來覺得難堪。
衛泱還知道,福來之所以如此焦慮和消沉,還有一個原因。
福來似乎有與燁華重修舊好之意,卻很怕燁華不肯再要她。
衛泱認為,福來憂心這些是應該的。
什麼浪子回頭金不換,在衛泱看來,不是哪個浪子回頭,身後都有一個人一直站在那裡等他。
就算福來眼下知道錯了,念起了燁華的好,想和燁華再續前緣,燁華也沒有必要和理由一定要接受。
衛泱想,等待著福來的很有可能是失望。
……
衛泱一行雖然走的很慢,但一路上都走的很順利。
轉眼間一行便要由陸路轉水路前行了。
在轉水路以前,衛泱最擔心的就是衛霄會暈船。
暈船的滋味很難受,雖然可以用藥壓制,但衛霄年紀還小,能少吃藥便要少吃藥才好。
可若是不吃藥,在船上的這十數天又要如何扛過去?
然而令衛泱擔心的事並未發生,衛霄竟然一點兒都不暈船。
衛泱這才鬆了口氣,摸著衛霄的頭說:「你不知道,當年南下的路上,你冬姨因為暈船遭了多少罪。」
衛霄疑惑,「冬姨懂得功夫還會暈船?」
衛泱聞言,想了想才答:「姑母覺著,暈船這件事與懂不懂功夫無關。」
「那姑母覺著暈船這事與什麼有關?」
別說,衛泱還真有掌握這方面的知識。
於是,衛泱便給衛霄來了一次關於暈船知識的科普。
衛霄雖然聽不太懂,卻依舊聽的很認真。
「姑母,我聽說您與韓江叔叔就是在船上認識的。」衛霄說。
「是啊,我與你韓江叔叔是在船上認識的。」衛霄這話無疑勾起了衛泱對過往的無數回憶。
衛泱不免有些感慨,她與韓江竟然也相識那麼多年了。
「姑母,您跟侄兒說說,您與韓江叔叔是怎麼相識的。」
「姑母不是與你講過好幾遍了?」
「侄兒愛聽這樣的故事,姑母就再給侄兒講一邊吧,還有當年姑母去瀝州救災的事,侄兒也還想再聽一遍。」
既然衛霄想聽,她就再講給衛霄聽就是,左右閒著也是閒著。
於是,衛泱便將衛霄抱到身旁,輕聲細語的與衛霄講,她已經講過很多遍的故事。
不遠處,徐紫川和趙興正在棋盤前對弈。
那畫面與多年前他們第一回南下江州時的畫面很是相似。
但衛泱知道,其實很多東西都不一樣。
至少他們南下的目的和心境是不一樣的。
當年南下,她是為逃避,逃避樊帝,逃避那個她不想面對的真相。
如今想起來,當年的她真是個軟弱的人。
而此番南下,她看似也是為逃避,實則不然。
這是一場冒險,勢在必行的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