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五章一定要完成的事
衛霄縮在衛泱懷裡,小腦袋輕輕的靠在衛泱的肩頭上。
儘管衛霄的動作很輕,但衛霄的腦袋卻不偏不倚正靠在衛泱受傷的左肩上。
衛泱吃疼,她強忍著不想讓衛霄察覺到,可因為實在太疼的緣故,衛泱的身子還是微微顫抖了一下。
衛霄敏感,忙問衛泱:「姑母怎麼了?侄兒感覺您的身子在發抖。」
衛泱忙答:「姑母沒事,姑母很好。」
衛霄不信,趕忙將鼻子湊近了些,仔細嗅了嗅衛泱身上的氣味。
「姑母身上的藥香味與平日裡不同,姑母似乎用了從前沒有用過的藥。除此以外 ,侄兒還從姑母身上聞到了血腥味,還是很濃的血腥味。」
衛泱只知衛霄眼盲看不見,卻忘了衛霄的鼻子很靈。
她原以為她受傷的事能很輕易的就瞞過衛霄,如今再看卻很懸。
聽衛泱不說話了,衛霄更急,「姑母身上是不是受傷了?姑母哪裡受傷了?侄兒方才是不是把姑母給弄疼了?」
衛泱聞言,趕忙安撫衛霄,「霄兒,姑母不疼,一點兒都不疼。你相信姑母,姑母沒事兒。」
怎麼會沒事兒,一旁的翟清盯著衛泱已被點點血跡染透的左肩,眼中滿是擔憂之色。
看來長公主左肩上的傷口又裂開了,雖然流出來的血不多,但總要儘快的再重新包紮一下才好。
翟清抬手指了指衛泱的左肩,正預備開口說什麼,衛泱卻先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在衛霄面前說些會讓衛霄擔心的話。
翟清會意,便忍著沒說。
但在這之後,翟清的眼就一刻都沒離開衛泱的左肩。
只要衛泱左肩傷處滲血的速度加快,他就要立刻喊太醫來救治,就算驚擾到霄殿下,他也不能放著流血的衛泱不理。
衛霄沒有再執著於求問衛泱究竟有沒有受傷,他自己就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蜷縮在衛泱的懷裡,用慘澹到叫人揪心的聲音與衛泱說:「姑母,父皇他駕崩了。侄兒知道,駕崩就是死了。」
「霄兒,你父皇是駕崩了,他是去與你母妃和霖皇兄團聚了。」
「姑母,明明昨日才見過,但我這會兒已經開始想念父皇了,我更想念母妃和霖皇兄。但我知道,從今往後我再也見不到父皇,也再也見不到母妃和霖皇兄了。可是姑母,我真的好想再見他們。姑母您說,是不是侄兒死了,就能再見到父皇、母妃和霖皇兄了?」
衛霄這一番話讓衛泱覺得心裡難受極了,尤其是衛霄問得這最後一個問題,不但讓衛泱覺得心裡很不好受,還很不安。
衛霄還不到四歲,這么小的孩子就對這世界感到生無可戀,任誰聽了心裡不覺得感慨和惆悵。
「霄兒,只要是人就都會死。霄兒會死,姑母也會死。既然是遲早都會發生的事,咱們又何必急於去嘗試?這世間還有許多事,等著咱們去體驗,去完成。從人間通往幽冥的道路,可是不能回頭的。人死不能復生,咱們總要在死之前,將自己想要和需要完成的事都做好才行。」
「姑母說想要和需要完成的事?」
「是,霄兒有沒有什麼很想去做的事?」
「姑母,侄兒想看看這世間,想看看霖皇兄口中的藍天白雲和青草綠樹,侄兒還想看看姑母,看看翟清,看看你們究竟都長的什麼模樣。姑母,您有無論如何都想要去完成的事嗎?」
「有。」衛泱毫不猶豫的答,「姑母在等一個人,姑母還想要打倒一個人。」
「姑母在等誰?姑母等到您要等的那個人了嗎?還有姑母想要打倒的那個人,那個人是誰?姑母為什麼會如此的憎恨他?」
「姑母在等的人,是姑母此生最愛的人,姑母在等他回來,而他還沒有回來。至於姑母最恨的這個人,是姑母眼中這世間最罪大惡極之人。她不僅傷害了姑母,還傷害了姑母心裡最最要緊的人,並害的他們慘死。姑母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放過她,姑母一定會打倒她。」
在聽了衛泱的回答以後,衛霄很認真的對衛泱說:「姑母憎恨的人,侄兒也與姑母一起憎恨,只要來日侄兒可以有些能耐,侄兒一定會幫姑母一起打倒這個人。」
衛泱聞言,不禁將衛霄擁緊,她嘴上雖然答應的好,但衛泱心裡卻沒有將衛霄放進她的「倒昭」計劃。
像這種髒心又髒手的事,由她自己來做就好。
霄兒是她的侄兒,是她眼中這世上最好的孩子。
她要竭盡全力的保全並呵護衛霄,讓衛霄不被外間的骯髒所擾,永遠保持著內外澄澈。
「姑母,侄兒想親自去父皇靈前祭奠,給父皇磕頭上香。」
衛泱覺得,霄兒身為她渲皇兄的親生兒子,理應親自前往靈前拜祭一下自己的親生父親。
衛泱沒有遲疑,柔聲對衛霄說:「霄兒快起來梳洗更衣,姑母陪著霄兒一同去拜祭你父皇。」
衛霄乖巧,立馬就鬆開衛泱,從衛泱的懷裡鑽了出來,「那姑母稍等,侄兒這就去梳洗更衣。」
衛泱並未留在西偏殿乾等著衛霄梳洗更衣,因為她也需要回去換身得體的喪服,順道將裂開的傷口再重新包紮一下。
……
狂風卷著大雨,下了整整一夜。
聽到喪鐘聲,又得知皇上的確已經駕崩的消息以後,衛氏宗室中人,以及京都城內全部的大小官員,便開始忙碌的各自準備起來。
天還不亮,宗親及官員們便趕到皇宮哭臨。
昨夜儘管雨勢又急又大,但宮人們還是按照吩咐,在昭陽殿前的空地上連夜搭起了一大片遮雨的棚子。
前來哭臨的宗親和官員們皆著素衣,整整齊齊的跪在昭陽殿前的地上,面對著昭陽殿的正殿,衛渲靈柩安放的方向。
雖說有棚子遮雨,但因為颳風的緣故,宗親和官員們還沒跪多久,身上就被雨水給淋透了。
尤其是跪在靠近棚邊的,大半邊身子都被雨水給澆透了,大夏天裡竟都凍的瑟瑟發動。
宗親和官員們心中無不抱怨這該死的天氣,卻沒有一個人敢宣之於口。
敢在這種時候對先帝不敬,是上趕著要去給先帝陪葬不成?
宗親和官員們跪在昭陽殿前的雨棚中受苦受累,昭陽殿前的廊上也跪滿了人。
而跪在廊上的這些人,多半都是後宮的命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