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你信老天爺嗎?
樊太后是人嗎?可長了一顆人心?
這也是徐紫川想問的。
太后樊昭狠心起來,不只連親姐姐都能算計,甚至連親生骨肉都不放過。
十年之前,她明知湯羹中有毒,還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小女兒吃下。
而今日,她竟親自下令,在親兒子的馬上動手腳,害的親兒子墮馬,險些喪命於馬蹄之下。
這是身為人母,生而為人能做出來的事嗎?
難道要成為一個王朝的統治者,就必須泯滅人性?
有這樣的母親,徐紫川真替衛泱感到悲哀。
「今晚的月亮真圓。」懷中的衛泱輕聲說。
「今兒是中秋。」
「是啊,今日是中秋節,本該是人月兩團圓的時候。可我…可我卻沒家了。」
沒家了……
衛泱的話叫徐紫川揪心不已。
「你還有我。」
「我沒有。」衛泱說,就算她已經用盡全力在控制,但話音還是在顫抖。
她不能哭,徐紫川不喜歡她哭。
衛泱想著,不由得抓緊了徐紫川的衣襟,「你也會走的,你遲早也會離開我。」
「我不走,就一直這樣陪著你。」
「徐紫川,別輕易許下承諾,我會當真的。」
「我沒對你說過謊。」
「你對天發誓。」
「你信老天爺嗎?」徐紫川問。
衛泱搖頭,「老天爺可能是個瞎子,有眼無珠,我不信他。」
「那你信我嗎?」
「你說的,我信。」
徐紫川淡淡一笑,那笑容比今晚的月色還要清朗明澈。
「回去就給你寫婚書。」
「婚…婚書?」
「不願意也來不及了,衛泱這個人,我要定了。」
誰說她不願意了,她願意的很!
可是……
「我知道,你是為哄我高興才會這樣說的。徐紫川,你以為我會說不要嗎?才怪!你才是反悔也來不及了呢,你說的婚書回去就寫給我。」
「傻瓜。」徐紫川望著懷中的衛泱,眼中是深深的疼惜。
她就是傻啊。衛泱想。
她原以為她擁有這天底下最好最強大的母親,她享受著世人皆羨慕不已的極致寵愛。
卻不想這一切竟都是建立在謊言之上。
如果不是因為愧疚,如果不是因為這副被害的半死不活的身體。
她又憑什麼得到樊昭那樣的眷顧與關懷。
這南柯一夢,她整整夢了十年,該醒了。
衛泱恨樊昭,從前有多愛,如今就有多恨。
她想放聲大罵,罵樊昭麻木不仁,毫無人性。
但回想起來,樊昭也並非對所有人都殘忍。
今日在馬場,樊昭分明是有心將樊悅萩和衛霖支走。
樊昭怕樊悅萩受到驚嚇,會動了胎氣。
更怕衛霖會因為意想不到的意外情況而受傷。
還有她大舅舅和二舅舅兩家。
她原還有些納悶,為何她兩位舅舅家所在的涼棚,距離她姨母樊昕的涼棚那麼遠。
如今她想明白了。
樊昭是怕那匹馬發狂起來攻擊樊昕的時候,會誤傷了樊旭和樊暉兄弟。
樊昭還是有一點人性的吧。
或者她只是權衡利弊,盡力保全與自己來說還有用的人。
樊昭還指望樊悅萩再給她生個男孫,與衛霖這個來日不爭的儲君成為雙重保險。
她還需要樊悅萩登上母儀天下的皇后之位,進而壯大其母家輔國公府的聲威。
她還要她的兩位兄長活著,活著繼續為她所用,替她賣命。
這一切的一切,皆在樊昭的算計之中。
衛泱想,衛渲今日控訴樊昭惡行的那番話,雖然某些地方有些主觀,但有一句話他說對了。
是因為與衛澈和衛渲這兩兒子相比,她這個女兒不中用,所以樊昭才會狠心將那碗有毒的湯羹送給她吃。
與樊昭來說,她是個可有可無,很不重要的人。
這個結論真是殘酷,卻是事實。
衛泱好想放聲大哭,卻發現自己竟然哭不出來了。
為不值得的人落淚才是傻瓜,她不想再當傻瓜。
從今以後,她絕不會再為樊昭掉一滴淚。
……
見衛泱是被徐紫川抱著回來了,李娥連帶著一向沉穩的趙興也跟著有些驚慌。
趙興搞不清楚狀況,李娥卻看的出來,他們長公主這是毒法了。
與眾人的驚慌失措正好相反,徐紫川與衛泱兩人自始至終都表現的十分從容。
在將衛泱抱到床上放下以後,徐紫川就掏出隨身帶的銀針,麻利的在衛泱手上布針。
而衛泱也表現的相當鎮定,只靜靜的望著徐紫川,自始至終都沒吭一聲。
她疼,疼的都快背過氣去了。
可她不想叫徐紫川擔心。
「好好躺著,累了就睡會兒,我給你煎藥去。」徐紫川柔聲說。
衛泱點頭,目送徐紫川起身走遠。
徐紫川前腳剛走,李娥等人就圍攏上前,噓寒問暖。
「其他人都出去,李姑姑留下。」衛泱說,用的是冷冰冰的口氣。
得令,其他人立刻應了吩咐,都退身出去了。
「長公主,您這是……」
「我有話要問姑姑。」
衛泱算是李娥一手帶大的,衛泱的脾氣她最是了解,她感覺的到,衛泱是生氣了,還是很生氣。
「長公主請問。」
「姑姑早就知道吧,知道當年我被害中毒的真相?」
李娥愕然,長公主怎麼會忽然問起這些?長公主究竟是打哪兒聽說了什麼?
知曉當年投毒案真相的人本就沒有幾個,眼下還活在世上的恐怕就只剩太后、梁來喜和她了。
對當年的事,長公主究竟知道多少?
「真相?奴婢不明白長公主的意思。」李娥有意裝傻。
「方才在昭陽殿,母后已經親口承認,姑姑身為當年母后身邊最倚重之人,怎麼可能不清楚那件事的真相。」
太后親口說的?太后怎麼會,怎麼可以親口與長公主說那些。
難怪長公主會毒發,難怪她在長公主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悲愴之色。
被親生母親捨棄,心裡該是怎樣的痛不欲生啊。
「長公主,太后她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又是逼不得已!
這真是一個萬能的藉口。
只要說自己是逼不得已,即便是做盡了喪盡天良之事,也該被原諒嗎?
簡直荒謬!
所謂逼不得已,只是為自己的狠毒無能尋的開脫。
「姑姑若想我好好跟你說話,就不要再向著樊太后。」
樊太后?長公主竟然改稱自己的母親為樊太后而不是母后了。
情況似乎比她想像的更糟,母女之間的嫌隙,只怕…只怕是再難補救。
見李娥不言,衛泱又開了口,「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姑姑,姑姑一定要如實回答我。」
「長公主請問,奴婢知無不言。」
衛泱也不客氣,直言道:「當年那碗湯羹里的毒究竟是楚貴妃命人下的,還是母后自己在湯羹里下了毒,故意陷害楚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