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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抱得很緊,雙臂摟著她的肩,將她整個人扣在胸前,夜色深沉,唯一能照明的微弱火把如今也沒了,僅有樹葉稀疏處透了幾星薄淡的月光。

  「杳杳……」他的聲音明顯啞了,夾著幾聲喘息,紀愉不明白這一刻的自己為何如此溫順,沒有掙扎,也沒有推開他。

  大抵是太累了,累得沒有力氣了罷。她為自己找了一個藉口。

  過了好半晌,紀宣鬆手放開她,借著這處零星的月光仔細看她,然而除了模糊的輪廓,什麼也瞧不清。

  紀愉這時才往後避了一步,左腳的疼痛驟然襲來,她趔趄了一下,痛得「嘶」了一聲,紀宣動作極快,長臂將她扶住,一手攬著她的肩膀,一手捏著她的手腕,「你怎麼了?腳傷到了?」

  紀愉吸了一口氣,掙扎著想要甩開他的手,然而兩人力氣懸殊,她那點氣力如何敵得過紀宣?她不回答,紀宣便不再等她的答案,不由分說,將她打橫抱起來。

  「你放開我!」被他抱到懷裡,她終於氣呼呼地開口,兩隻手使勁推他硬實的胸膛。

  紀宣不但不鬆開,反而抱得更緊,他轉目往四周看了看,到處都是一片昏黑,別提找到出路了,連大概的方向都辨不清,饒是他先前留了記號,在這黑夜裡也沒甚麼用,若要出去,恐怕得等到天亮了。

  懷裡的小姑娘仍在掙扎,他收緊雙臂,一壁踏步朝月光微亮的那處走,一壁低聲道,「杳杳,我知道你恨我,一刻也不願與我待著,但你受了傷,目下我們出不去,須得等到天亮才能找路回去,如今別無他法,你且忍受這一回罷,待明日我們離開這處,我……」他頓了頓,語聲更啞了些,「我不會再礙你的眼,你也不必避著我,你回家去罷,念念很想你,那原就是你的家,該走的是我。」

  紀愉正在掙扎的身體忽地僵住,紀宣步伐邁得更快,夜風颳來,吹得林中樹葉簌簌作響,怪異的鳥叫聲始終未曾停歇,然而紀愉卻只聽見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你放心回去罷,我會走的。」

  你要走去哪兒?

  她差一點就脫口問出這一句,所幸關鍵時刻心念回歸,這話被她死死憋在舌根下,愣是沒能鑽出來。

  懷裡的人突然乖下來,沒有再掙扎,紀宣猜想是因為他說出了她想聽的話,讓她滿意了。果然,他早該自覺一些,主動離開的。他無恥地在她家裡生活了二十年,襲了郡王爵位,霸占著家主的身份,無論怎麼說,都是一副貪婪可惡的嘴臉,但凡知曉真相的人,任誰瞧了都會嫌惡的罷。更何況,他還恩將仇報害了她。

  紀愉微微仰首,在昏黯的夜色中望向他的臉,入眼只有模糊冷峻的輪廓,她看不清他的臉龐,不曉得他此刻是何表情,亦無從判斷他言辭真假。

  對於他那番話,她心中無疑是驚怔的。

  他和孫氏處心積慮走到這一步,不就是看中了郡王府的權力和富貴嗎?權力可以助他們報復段家,富貴可以讓他們一生無憂,既然已經坐上了這位子,享受了多年的權貴生活,他自然要穩穩噹噹地霸著這一切,豈會捨得走?

  這本是她首先應該想到的問題,她本該譏誚地諷刺他、懷疑他,把難聽的話說出來羞辱他,但她沒有,她第一個反應竟是忍不住要問他去哪兒。

  紀愉忽然無比沮喪,沉默地垂下腦袋,心中亂緒翻滾。

  紀宣不知她所想,感覺到她安靜下來了,他加快了腳步,很快就在黯淡不明的月色中瞧見了一處地勢低平的凹地,他抱著紀愉走過去,尋了一處避風的位置,將紀愉放下,讓她坐到延伸到凹地里的老樹根上,脫了身上的玄色勁服外袍裹到她身上。

  紀愉不想披著他的衣裳,抬手將袍子扯下來,丟回給他。

  紀宣沒有勉強她,將衣裳放在她旁邊的樹根上,就起身去附近拾了一堆樹枝枯葉過來生好了火。

  紀愉抱著膝蓋坐在一邊,看著他往火堆里添柴,將那火燒得旺旺的,周遭暖了不少。

  他沒有歇著,轉瞬又起身抱著更多的枯枝回來。夜晚還很長,這山林間十分陰冷,他知道紀愉最怕冷,這火堆得一直燒著,否則她夜裡一定受不住。

  拾好了柴禾,紀宣走到她身邊道,「你餓了吧?我去找些吃的來,你不必害怕,我就在這附近,若有何事,就大聲喊我,這火若小了,你往裡頭添柴禾便是了。」說罷,他轉過身往火光照不到的黑暗中走。

  「我不餓。」沉默許久的紀愉忽然出聲。

  走了幾步的紀宣頓足,回身望著她,「你晌午出門,這會已是深夜,怎會不餓?」

  紀愉想要分辯,他已經扭頭走了。

  他一走,紀愉心裡就開始發憷。饒是面前燒著一堆火,將四周照得明亮,她仍覺得害怕。她的膽子本來就不大。

  她左顧右看,東張西望,感覺不只那些怪鳥嚇人,連周圍那些隨風亂舞的樹影都像鬼怪一般可怕。她捏著自己的手,沒有出息地期盼那個人快點回來。

  紀愉轉目四顧時,瞥見她先前丟回給紀宣的那件衣裳。她猶豫地盯著那黑乎乎的勁袍看了許久,終於伸手將它拿過來放到膝上,腦袋埋到雙膝之間。

  衣服上有紀宣常用的佩香氣味,他素愛蕭蘭香,漿衣房的僕婢深知他的喜好,他的衣裳只用蕭蘭香來熏,這味道淡雅好聞,紀愉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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