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陳氏兄弟各得真相
花甲之年的袁太傅愕然，猛地想起之前二王子講的上善若水是王后所教，當時就疑惑一個來自崑崙雪域這個與世隔絕之地的人怎會有如此見地及那種睥睨天下的傲然。
直到此刻見到陳鈺，之前疑惑一掃而光。
再根據兩位小王子與他相似的眉眼，他覺得鮮卑王騙了世人。
他認為王后並非孤兒，都說外甥像舅，這個貴氣逼人玉樹臨風的紫衣男子定是王后的娘家人，並且十之八九就是王后的兄長，他是尋王后而來。
善良的太傅想法也是善良的。儘管王后與此人樣貌不像，但他並沒往竹馬尋青梅上想。
對於太傅似感嘆的一聲疑問，陳鈺心中一緊，他可不相信天各南北的人會無緣無故的長得相似。藏在袖中的手緊了緊，他的晴兒當真在沐陽。
涼薄的唇微勾，刻意壓抑著內心的悸動，語氣甚是淡然：「太傅還未回答我的問題。」
他需要再確認，因為不想再空歡喜一場。就比如期盼已久的願望即將實現，可是幾次空歡喜下來，就算願望已經實現，也會不敢置信。
太傅自以為他是王后的兄長之後，倒也配合，開口道，「老夫在上任時見過王后一次，只是離的遠，具體看不仔細，但大體能看出王后端莊，天姿國色。」
陳鈺看著太傅，眸色幽幽。
太傅白眉微擰，心下感嘆，原來甥舅之間，相似的不止樣貌，還有個性與神態。
原來大王子裡外都隨了這個舅舅。
「之前小王子課堂上曾提過王后給他講過上善若水，過剛易折，說做人要如水，還提起項羽，若他能過江東，定會東山再起….」
陳鈺想起十五年前那晚雪夜，小小人兒敲他的門，他抱起冰似的她，將她攬在懷內給她講西楚霸王的事。
「梟雄也可以過江東的。」
「因為他是項羽。」
「項羽應該過江東的。」
「為什麼？」
「過了可以東山再起，不過就是死路一條。」
「他就是自刎了。」
「過剛易折。」
「上善若水。」
「二哥要做若水男子哦。」
「這個父親不允許的。」
「我只是想要你如水般變通，莫要如項羽想不通。」
「我答應你，你也是。」
還需要確認嗎？這是他倆之間的故事。
「兩位王子像我？」他淡淡開口。
太傅點頭：「兩位王子的眉眼特別像你，大王子的嘴也像你。」
太傅到底是聰明人，不管鮮卑王出於何種目的隱瞞王后的身份，但看這位王后的兄長便知他並非普通人。儘管他很想知道他到底是誰，但有時候，知道的多，就會死的快。雖然目前他已近古稀，但能活著，誰願意死呢。
陳鈺負著手，在他面前踱了兩步，似是緩解內心的躁動。
他想著她於五月十二生產，按時間推算，或許這兩個孩子還是他的呢。
只是，霍然的，他又否認了。
既然如此像他，那月華怎會不懷疑孩子是否其親生的！若是知曉孩子不是親生，又豈會留下。而現實是，他對兩個孩子是寵若至寶的。
微合的窗，吹進習習晚風，搖曳著室內燭火。光影在他絕美的臉上流轉，星眸熠熠生輝。
或許凡事精明的鮮卑王，此事會糊塗呢！
他覺得陳辰對女子之事知之甚少，決定要找陳辰談談出征之後陳晴的情況。
只是，他相信，因為有過一次經歷，陳辰此次北上行動定會更加謹慎，對於得到的結果，看來去滄海之人並非是他們，而他們更不會留在沐陽，那麼他們會去哪裡呢？
還有，他確信陳辰的話，因為斷髮，她已傷心了三年，以致她不能也不敢再找他們。
他的目光倏然變冷，是他擄走了她，是他的算計，讓他們又錯失了三年。他握緊了手，他要帶她回家，還要他付出代價，慘痛的代價。
驟然氣場的變化，太傅心下悚然，慌忙道：「請公子放心，今晚之事，老夫定當隻字不提。」
陳鈺瞥向他，劍眉輕揚，提醒道：「莫要忘記你是大周人氏。」
言罷，轉身離去，除去房內還留有淡淡的梅花香，誰曾知曉，這裡曾經出現過一個風華絕代詢問王后王子的男人。
太傅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心中瞭然，原來他是大周人。
同日。
陳辰來到金城陳府。
當日，礙於阿元虹兒兩人與陳辰兄弟長得有五六分相似，月華四人沒有大膽的自尋麻煩的靠近陳府，只在天下第一酒館遠遠的看了看恢弘大氣的府門。
但只那一眼，陳晴便覺熟悉，因為這與四年前的府門一模一樣。
而實際是，當初陳府被燒毀，陳辰要求一瓦一柱，一花一草全部都要按照之前復原，只因當時陳晴說喜歡這裡。
還是那片竹林。
晚風習習，竹葉沙沙。
護衛來報稱二公子已經去了沐陽。
陳辰腳步略頓，隨即繼續向前。
前方，是五畝荷花池。
如今四月，尚未到荷花盛開的季節，但池裡已吐出蒼翠，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挺了一池。
他迎風立在池邊，望著綴滿星辰的天幕，目光悠遠寧靜。
半響，他開口，語調淡淡：「這些時日，金城有何發現？」
阿樹目前已被陳辰派在金城，他答道：「沒有五公子的消息。」
陳辰微低首，神色黯然。四年來，到底聽了多少遍「沒有五公子的消息」，每聽一次，便失神一次。
阿樹跟了他八年，自從知曉五公子是小姐後，便被他的痴心震撼到了。雖然之前本就知道他對「他」的痴情，但阿樹始終看不慣男男感情。於是剛開始時，對於陳辰的痴心絕對他有些看不怪，因為看不怪，是以對他的痴情無動於衷。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覺得四公子好痴心，好痴情，儘管那份情不溶於世。他真心希望他能放鬆一下，哪怕五公子，哦，不，小姐知道了，也希望他能笑一笑，對，他在小姐面前不就眉眼含笑，溫柔似水的嗎。
於是，他想起了四日前鬧得滿城風雲的稱象之事。
希望這個事，能讓因痴情而傷情的主子笑一笑。
「五日前，四月十二，藏地進獻大象一頭，皇帝發榜稱誰若能稱出大象體重，賞銀一千兩。那日有兩百多人稱自己有法子..」
陳辰轉身，眸子清冷如月，問道：「此事與五公子有關？」
他的晴縱然有法，也不會去撕皇榜趁這等熱鬧。否則，怎麼會四年了，全天下的搜查，還是會杳無音信呢！
阿樹一怔，是沒有關係，但豁然又一想，道：「無關，但或許又有關。」
因為當時事情發生後，他下令搜查過這四人，但他們居然毫無蹤跡可查。不過，不管有關無關，他只想讓陳辰聽一聽，讓他能夠樂一樂。
陳辰看著他，此人忠心耿耿，辦事有譜，是個難得的人才。他多少猜到他的用意，便准了他。
原來那些人報名了之後，負責此事的官員發現他們的方法都一樣，而且後來也用他們的方法稱出了大象的體重。可此刻，問題又來了，大家都想出了辦法，這賞銀到底該什麼分呢？
人聲中有稱皇榜只是說誰稱出體重就有賞銀。
此一言出，那些答對方法的人就一呼百應。
官員正頭痛，誰都知道這些人是存了騙銀子的心思的，一看名字就知道，他們很多都是一家子的，想著有法子就能有賞銀，恨不得將家裡的老小都拉過來湊人頭呢。
可是皇榜又明文規定了，怎麼辦，若真應下去，那可是二十多萬兩銀子哎！皇帝會同意？
講句良心話，皇帝當初發榜之時，他們大臣饒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個法子呢！而這答案居然能從這兩百多的平民百姓口中說出，沒鬼才怪！
怎麼辦，知道他們有鬼，卻礙於沒有證據。若說他們偷聽舞弊嗎？怎麼可能，都是一個人進去屋子裡回答，回答完之後，帶去裡間，讓他們再聽後面人的回答。絕對公平公正，絕無徇私舞弊。
官員頭痛欲裂，表情極其難看。
恰在這時，事件發生了轉機，有人喊他們都是偷聽過來的，真正答出問題的是一個小小孩童。
霎時，場面沸騰。
事關一千兩賞銀，那二百來號人統一戰線，抱團舌戰那名眼紅妒忌者。
然而，紅塵俗世中的人向來都有其可愛之處，特別是面對這種天降橫財的好事之時，那些當時聽阿元的方法聽得一知半解的人，還有眾多圍觀的人立馬與那名發起反對者一起奮力反擊。
場面熱烈，幾近失控。
官員眼眸精光四射，只要能否定那兩百來號來誑賞銀的人即可。
半晌之後，他制止了亂糟糟的場面，並具體了解了事件，得知，原來此方法是站在戲園子門口圍觀大象的兩個漂亮的雙胞胎小男孩談論大象體重時得出的。
當下，官員便賞了那二百來人每人二十大板，並派人去找那一家四口。
只是，人海茫茫，如何能找到呢！
陳辰聽完，若有所思。
泠泠月光，欺霜賽雪，籠在他的身上，更顯他的孤冷。
半晌，他轉身問道：「查出他們是誰嗎？」
「屬下無能，在兩撥人鬥嘴時，便派人全城搜查四五歲的雙胞胎男童，但只查到他們最後出現在第一酒家，之後，便再無蹤跡。」
他們都是訓練有數的陳家精英護衛，在他們的負責之地，但凡有任何異動，他們便會跟進查證。
陳辰神色不變，似是自語：「括蒼路上的第一酒家。」又轉過身子朝向荷花池。
阿樹抬眼，不語。第一酒家不就是王府門前括蒼路盡頭的那家嘛！難道天下還有第二家第一酒家不成。
漂亮的，聰明的，四五歲的雙胞胎小男孩！
莫名的，陳辰又想起三年前在沐陽皇宮內見到的能讓他心湖泛起漣漪的雙胞胎。
只是，四月初再見，已然沒了當初的悸動......陳辰微微皺了眉，繼而又轉身朝向荷池，如水的月光將他的影拉得老長，晚風輕拂，白衣飄飄。
明明是超凡脫俗不染塵埃的謫仙一般的人，卻偏偏深陷情愛無法自拔。
阿樹望著他的背影，微不可聞的輕嘆一氣。
這時，竹林處傳來窸窸窣窣之聲。
阿樹面色僵了僵。
陳辰沒回首，只道了句：「去吧。」
阿樹躬身退下。
「佳佳，這麼晚了還不睡，跑這兒來做什麼？」似是責備，確也是關心。
「爹爹，那人是四公子嗎？」六七歲模樣的小女孩佳佳昂著頭問阿樹。
聽她娘說，今日四公子回府了。
阿樹點頭，「是呀，這一年來，四公子是第一次回金城的陳府。」
佳佳抓住阿樹的手，牽著他往回走。走了兩步，想到了什麼，脆脆聲道：「前幾日，我在泥人攤上碰到兩個漂亮的小男孩，剛才遠遠的看到四公子，還以為是他們的爹呢！可是也不對，他們有爹的。」
阿樹頓下腳步時，只覺一陣疾風襲來，緊接著，身前便多了一抹如雪的身影。
陳辰蹲下身子，問道：「看仔細，為何認為我是他們的爹。」
他在水池邊，聽見阿樹父女兩的對話。
兩個漂亮的小男孩，以為是他的孩子，如果說三年前是一個騙局，那麼月初便是故技重施。
霎時，他移動身影，蹲下身子，只為讓佳佳能夠看仔細他。
阿樹明白陳辰的用意，提醒道：「佳佳，好好想想，那兩位小男孩到底哪裡像四公子。」
佳佳看著陳辰的眉眼，道：「眉毛眼睛非常像。」
陳辰克制著激動，壓低嗓音道：「他們的娘在嗎，他們的娘是什麼樣子。」
沒有巧合，定是他們，他用了障眼法，一箭雙鵰，而他們來了金城。
佳佳想了想，道：「個子比您矮很多，瘦瘦的，長得很普通，不過她的眼睛很大也很亮，像星星，會閃的。」
是她！她易容了，但是沒易去能夠勾魂攝魄的眼睛。
猛地，他又一想，孩子的眉眼像他，那麼孩子沒有易容，泥人攤，他問道：「佳佳，還記得是哪裡的泥人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