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割發斷義放下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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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著獵獵夜風,燒了兩個時辰的烈火已然熄滅,天幕恢復一派繁星閃耀的柔美。

  近四分之一的沐陽,經過大火的肆虐,在皎潔的月光下,煙霧裊裊,一片死寂。

  然而,除了火災處之外,沐陽好像甦醒的巨龍,一身的龍鱗都在興奮的抖動著。

  月華站在宮內最高的建築摘星台上,晚風撩起他的金色長袍,在冷月清輝下,亦是熠熠生輝。他臨風而立,負手身後,俯瞰全城。銀色面具掩飾了他的神情,但琉璃般的眸子卻不經意間的表露他成竹在胸的氣概。

  他大可以別的方式收拾反叛者,可是為了她,他選擇今晚動手,設下局中局計中計,賠上城南,賠上四萬戶家園,只為讓陳辰徹底放棄對他王后的懷疑,還有,或許順利的話,也可斷了陳晴對他的念想。

  對於青雲的行動,陳辰的行動,他全都瞭然於掌。

  此刻已近寅時,來人來報,青雲諸人已經伏法。

  月華望向宮燈璀璨的九霄,他該離開了。

  芝蘭殿內。

  虹兒被陳辰放到陳晴身側,便開始委屈的哭了,同時,兩隻小手揪著陳辰的長髮捨不得放開,好像一放開,他會永遠離開了似的。

  陳辰眉頭微蹙,一半因為他響天徹地的哭聲,一半更因為他像是不舍而揪著他的發。本只為陳晴而動心的如千年古井般的心,今晚居然因這個小孩而幾次三番的泛起了漣漪。

  心念一動,雙手從新放在虹兒身上想要再抱起他,可是,眼角的餘光看到躺著的人忽然睜開了眼。

  是呀,這般哭聲,若是不還醒,那定是有問題了。

  他抬眼,對上一雙略顯驚愕的紫瞳,心一下沉入萬丈深淵。

  他的晴瞳仁烏黑。而這個陌生的女子,儘管她也有雙迷人的桃花眼,甚至更因為她的泛紫眼瞳,顯得她的雙眸更加的攝人心魄。但就因為這兩抹神秘的紫色,讓他徹底清醒,她不是自己牽腸掛肚踏破鐵鞋都要找到的人。

  她尚未發出一音,他已毫不遲疑的點了她的穴,並迅速收回目光。

  他從不這般近距離看旁人,更不願看與陳晴相似的眼。

  他想要從虹兒手中抽出發。但是,由於虹兒憑著吃奶的勁狠命的握緊拳頭,陳辰潛意識裡擔心傷著了他,不敢太用力掰開他的手指抽出發,最後只得斷髮,留下了兩戳發在他的小手裡。

  一系列的動作利索快捷,絕無拖泥帶水。他低首擺弄著,全然沒有注意到盯著他的那雙鋪滿驚愕的紫色瞳仁,在一瞬之後,便是無盡茫然。

  一時之間,虹兒哭聲悽厲,一聲高過一聲,阿元似乎聽出虹兒哭聲的異樣,響應著他也放聲嚎哭。

  頓時,阿樹手足無措。

  帳內陳辰溫潤但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傳來:「放下吧。」

  外室恰好放著個小搖籃,阿樹就將阿元放到搖籃內。

  此時,陳辰走出華帳,如玉的臉一臉漠然,他頭也不回的出了殿。

  阿樹低眉看了看張嘴大哭的阿元,再往帳內望了望手腳揮舞的虹兒,及一動不動一聲也未出過的王后,帶著幾許不可思議,幾許疑惑與遺憾,緊隨陳辰離開。

  挖槽草,嚇死人了,五公子原來是女子!

  哎!可惜那王后不是五公子!

  只是,為何,這個阿元怎麼看,怎麼那麼的像二公子呀!

  呀!不對,五公子若是女子,那麼她就不是斷袖郎,二公子四公子都不是斷袖郎,那他們一起豈不是男女關係!很亂套的世人所不容的男女關係!

  阿樹的確是發現了一件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件。

  他跟著陳辰來到殿外,月已偏西,晚風很涼,吹在身上有點冷。他抿了抿唇,偷偷的瞄了瞄冷若冰霜的陳辰。

  哇哦!真想不到,高冷禁慾的四公子居然有這等愛好,還喜歡搞三匹哎!

  果真人不可貌相!

  真是越道貌岸然,越是悶騷至極了!

  陳辰足尖輕點,如輕盈的燕子飛向了夜幕。

  阿樹跟在他的身後,起起落落,消失在夜幕中。

  原來五公子是女子哎!難怪怎麼看怎麼的像娘們呢!

  可笑還不允許旁人說她娘娘腔!太搞笑了!

  想起之前三公子被她數落的體無完膚,真是沒天理了!

  哎!陳家人個個老謀深算,個個都是狐狸大騙子,居然騙了全天下!

  阿樹一邊飛,一邊在心中無盡的感嘆!

  不過,能被陳辰選中貼身跟著的人除了武藝之外,更重要的便是能守得住秘密。阿樹包括他隊伍中的任何一個,只要是主子不提的事務,他們即便被刀架在脖子上,也能緊咬牙關,不會透露半個字。

  虹兒與阿元的哭聲震耳欲聾,待陳晴回過神時,只瞧見日思夜想刻在腦海里的背影換了一身黑衣決然的離開殿門。

  鼻尖尚留有獨屬於他的墨香味,她想喊四哥,可是發現自己被點穴了。她抑制不住的流淚。

  他生氣了!他放棄我了!他定是認為我沉浸在月華的寵愛之中樂不思蜀了!他日後不會再來了!我日後不可能再見到他了!

  可是,為什麼他既然來了,連聽我的一句解釋都不要呢,為何一來就點了我的穴呢,那他為何還要過來!

  孩子!為何孩子在這裡?

  是他抱過來的!他是不是認為他們是月華的孩子,所以生氣了!所以認為我心甘情願待在這裡,待在這裡當王后!所以認為我不想回錦都,認為我忘了他們,放下了他們!

  肯定是這樣的!否則,為何連給我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呢!

  只是,為何他又要過來呢?

  為何.......

  她無聲的落淚,她的兩個兒子尖銳的大哭,淚水此起彼伏。

  此時,殿門出現月華的身影。

  修長高挺的身影經過外室的搖籃時一頓一彎,臂彎便多了個小人。

  他急沖沖的奔向陳晴。

  陳晴紫瞳已經消失,黑眸里是無盡的痛苦。她那被淚水侵過的臉也已恢復原貌。

  她無聲的流淚,淚如泉湧,好似水做的人,怎麼流都流不干似的。

  月華心中一緊,從未見過樂觀活潑的她如此傷心落淚,頓時心痛蔓延。

  他修長的手指往陳晴胸口一點,解開她的穴道。

  剛解開穴道,陳晴便哭道:「月華,我四哥來了,我四哥來了,他肯定還沒走遠,我要去找他…」同時撐著手肘坐起來,要下床去追他。

  月華抓住她的手臂,搖首道:「小雲兒,他走了,我來時,他就已經不見了。」

  「不,即便不在皇宮,那他還在沐陽,我要找他。」陳晴反手握住月華雙臂:「月華,我從不求你,但這次,我求你幫我,讓我見一見他,我知道他現在肯定還在沐陽,你是皇帝,只要你找他,肯定能找到他。」

  陳晴眼淚橫飛,聲聲訴求,聽得月華心內發顫。

  是呀!她從不求他,之前,她一個人,想方設法的試著與外界取得聯繫,儘管失敗了一次又一次,每次失敗的時候她會鬧他,但她從不會求他。因為她知道,求他無用。而此次,她同樣知道求他無用,可她還是求出口了。

  他該高興的。因為這代表他的計劃是往最好的方向完成。

  可是,他卻有些妒忌。

  他不禁在想,若反過來,是他呢?她會時刻惦念他嗎?會為他求他們嗎?

  只是,沒有這種機會了!

  雖然,此刻她淚人似的,看得他心痛,但是,他保證,日後,他不會再讓她傷心。

  他解釋道:「小雲兒,他走了,今夜沐陽大亂,城南盡數被燒毀,青雲赤狐等殘部已全部伏誅,他不會留在沐陽。」

  月華點到即止,陳晴卻也知道了大概。發生這等大事,沐陽接下去便會全城戒嚴,大周與鮮卑並不交好,這等關頭,哪怕陳辰與此事毫無關聯,但留在此處,實乃不妥。

  可是,真的毫無關聯嗎?

  陳晴水靈靈的眸子異光微閃,雖然陳辰平常不會出詭計,但並不代表他不會。要說耍陰謀詭計,她的父兄是大周翹楚。當然,還有她,還有她眼前的他。

  「可是,四哥為何要這麼做呢?」

  其實,她該問:你為什麼這麼做?

  陳辰這麼做,只是著了月華的道!

  阿元被月華抱在懷內,已經停了哭泣,又因為哭得累了,掛著淚痕的他,可憐兮兮的將睡未睡。

  月華見陳晴稍有冷靜,便自她雙手內抽出手,將阿元放到虹兒旁邊,繼而又抱起哭得沒眼的虹兒。

  這時,陳晴雙眸一亮。她望著月華懷裡的虹兒,眼淚再次洶湧滑落。

  虹兒因被月華抱起,雙手揮著兩戳斷髮,哭聲漸止。

  陳晴顫著手,小心的從虹兒手裡取出兩戳斷髮。她緊緊的捏住,似乎在感受著殘留在上面的陳辰的氣息。

  割發斷意。

  他這是要與她隔斷往日的情意嗎?

  自小到大,往事一幕幕自腦海划過,每划過一幕,心便一陣觸痛,痛得多了,最後揪在一處。

  或許,心如刀割就如此刻。

  她一手撫著胸口,一手捏住斷髮,兩肩顫抖,眼淚無聲自流。

  此時,經過淚水的洗禮,除了額頭,其餘地方,陳晴已恢復自己的嬌美容顏。

  月華凝視著她,縱有千言萬語,此刻都凝成了萬千思緒,埋在心頭。

  她需要時間,放下過往。

  三年後,長安十八年,大周名存實亡。

  從不給外姓封王的大周,在這年春封了陳雍為雍王,並將以錦都為中心的五百萬平方公里作為封地賜給陳雍,而大周皇帝宏帝遷都回金城。

  對此,世人都知,其實是陳雍給自己封王封地。

  如今大周,無論從皇室還是朝堂,早已是陳家的天下。

  兩年前,陳雍除去姬後,另外送了三個女兒進皇宮,自此上到皇后,下到貴妃,及剛出生的皇子都是他陳家人。

  陳雍之心,路人皆知。只是,改朝換代,還看時機。

  另外,經過四年征戰,蘇澤已統一江東所有郡縣,以江浙為首據於龍江之南,與陳雍隔江相望。

  而藏地,因地理關係,偏安西南,大有與陳雍蘇澤呈現三足鼎立之態。

  至於北方的鮮卑,相對於陳雍和蘇澤的動作,月華倒顯得安靜的多了,若是與他之前的戎馬倥傯相比,這三年,他實在是過得安逸。

  這三年來,他一直秉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外交策略,基本國策是種田,種樹,再種田,再種樹。

  鮮卑的疆土面積遼闊,但七成以上的地貌是平原草地,當真一馬平川,綠波蕩漾到天際。另外,鮮卑建城,依山而建,這也是出於防守需要。就如鮮卑國都沐陽,它就建在賀蘭山脈內。

  此外,鮮卑位於大陸北方,南臨大周,北面滄海,東靠羌族,西壤回紇。不過,目前,回紇已經一分為二,與鮮卑接壤的區域如今已是大周的疆土。

  不知是因為月華真得厭惡了戎馬生涯,只想安穩的陪陳晴,還是因為兩面都與大周交界的緣故,擔心日後野心勃勃的陳家意圖染指鮮卑,先做好應戰準備。

  於是,效仿陳雍的做法,屯田,營田,將肥沃的草原改成果林農田。

  民以食為天,本來還因為糧食問題而南下滋擾大周的鮮卑,此時不但自給自足,還搞起了外銷,甚至銷往大周。草原里出來的作物味道好,更是供不應求。

  而就這短短的兩年時間,鮮卑靠農資貿易創了不少外匯。

  還是這短短兩年時間,儲糧便可供軍隊五年,國庫更是充盈。

  三月的天,乍暖還寒。

  陳晴立在九霄宮內,凝視一樹含苞待放的玉蘭,一時出了神。

  這時,只覺大腿一緊,並聽到脆生生的童音埋怨道:「母后,母后,您在發什麼愣呀,虹兒從宮門口就叫您,您都不理我的哦!」

  陳晴蹲下身子。

  眼前的小男孩粉雕玉琢,小臉輪廓精緻,小劍眉英氣逼人,尤其是那雙雙鳳眼,像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此外,眸底還盈著淡淡的藍,好像世間最璀璨的顏色,更襯得這雙鳳眸漂亮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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