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征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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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西沉,月東升,晚風習習,花香陣陣。

  陳晴在小院香徑獨徘徊。

  月上柳梢,夜色柔美。

  陳晴一手負在身前挺立在小院香徑,抬頭望月。

  月華似水傾瀉了陳晴一身,似鍍了一層霜,泛著柔和冷光。姣好的面容寧靜安詳,星眸印著滿月水靈靈亮閃閃,目光卻深邃悠遠的像包含了整個夜空。風輕輕撥動髮絲,吹起衣袂飄飄,仿若要乘風遠離紅塵。

  這讓立在院門處的陳鈺心中莫名生出一絲恐慌,他疾步向前,擔憂道:「想什麼呢,我來良久都未發覺。」

  聞聲,陳晴側臉莞爾:「二哥,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了。」

  「我若不過來,你打算站到何時,每每有心事,你就望天深思,年紀輕輕,心思卻比海深。說吧,在想什麼。」

  「我想和你們一起上戰場。」陳晴水漾的花眸,含著期許與無奈。

  陳鈺抬手拂過陳晴的頭比劃到自己的胸口,寵溺道:「等你再長高些,敵人可不會因為你小而對你手下留情。另外,你劍術雖好,但力量耐力不足,戰場上講究爆發力和持久力。你呀,要多吃,多長身體,看你瘦的只剩骨頭,讓人以為丞相府虐待我們美如冠玉的五公子呢。」接著,又捏了捏她纖瘦的雙肩,疼惜道:「扎手。」

  陳晴聳聳肩膀掙脫開,挑眉道:「我是沒你那些女人圓潤,女人圓潤好生養,我又不是女人,扎手就扎手唄。」

  陳鈺目光幽幽。

  陳晴忙避開他的視線,提氣道:「我說二哥,嫂子進門也一年了,肚子怎麼還沒有動靜啊。你呀,少在外面混,娘想孫子想的緊。爹爹也年過半百了,孫輩還沒有,兒女倒一大堆,我前幾天看到那個長的仙女一樣的孫姬肚子這麼大,最近應該要生了。」

  她一邊雙手像捧大鍋一般比劃著名,一邊眉飛色舞的嘰嘰喳喳:「我算算啊,這是第幾個啊。啊,如果是兒子那就二十一,如果是女兒那就三十。呵呵,爹爹當真老當益壯啊。」

  陳鈺屈指輕敲陳晴的額頭,柔聲道:「小小少年,滿腦子想著女人生孩子。進屋去,春寒料峭的,仔細著涼。」

  陳晴拍拍陳鈺的臂膀,舒展秀眉道:「二哥加把勁,莫要輸爹爹太多。」再順勢拉著陳鈺走向房內。

  侍女奉上花茶退下。

  陳鈺修長的手指捏著白瓷茶盞,湊近鼻端,聞了聞:「清香撲鼻。」抿了抿:「入口酸澀。」

  燭火下的男子一襲精緻紫衣,面如白玉,一雙雙鳳眼眼尾上挑,線條似水墨勾畫,雙眸隱著魅光,顯得妖艷張揚,一雙劍眉斜飛入鬢,鬢如刀刻,鼻樑高挺,薄唇似笑非笑,邪美與硬朗完美結合。

  陳晴趴在案几上,單手托腮,痴痴的看著身旁優雅從容品茶的陳鈺,情不自禁讚嘆道:「二哥真美。」

  陳鈺微側首低眸,只見眼前的人兒姿態隨意,神態慵懶,一雙瞳人剪秋水,莫名悸動,莞爾道:「晴兒最美。」

  這一莞爾恰如室外和熙的春風,拂的陳晴心悅神怡,立馬口無遮攔:「我發自肺腑的,難怪有這麼多女圍著你,如果我是女的,也會被你迷倒了。」

  末了,繼續坦蕩蕩赤裸裸的欣賞著男色。

  陳鈺迎著她熾熱的目光心道:真把自個當男子了,近來老是女人孩子掛嘴上,明明少女懷春。

  「越來越大膽了,居然調侃二哥。」他輕斥,只是眼神卻滿是柔溺。

  陳晴含笑不語,抬手撩過陳鈺的一縷墨發饒在指尖把玩,神情恣意且瀟灑。

  陳鈺手持茶盞側臉看她,眸中深情,嘴角蘊笑。

  茶煙裊裊升起,縈繞在二人之間,燭火搖曳,照出一室旖旎。

  如此柔,如此美,如此軟,如此暖。

  歲月靜好,莫過如此。

  沉默,為此次出征沉默。

  等待,等待著草原內亂。

  硬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硬仗。

  期待,期待著凱旋而歸的團聚。

  他不言,她不語。

  只是默默相陪,仿佛履行兒時的承諾:孤獨了我陪你。

  他明白她為何一定要一起上戰場。

  她明了她為何非要一起上戰場不可。

  因為最親的人在戰場上,她想陪同,她要陪同。她希望在他艱難的時刻她能陪他,就如同在她孤獨害怕的時候他陪她。

  這次戰事不同往日,危機處處變數大。雖計劃周祥,但難保不出意外,一個環節出錯,整盤計劃變動,雖有各種應對策略,但總歸讓她擔憂。

  靜默良久,久到夏蟬冬雪,一圈年輪。

  日子難熬,度日如年;時光美好,轉瞬即逝。

  此時此刻,玉漏迢迢。

  她抬眸望他,迷人的桃花眼中閃過顧慮關切憂鬱敬愛不舍諸多情素,情深款款。

  他伸出一手撫上她凝脂般的臉,拇指輕輕摩挲著柔軟光滑的肌膚,溫情脈脈道:「安心等我回來。」

  她含笑頷首。

  他知曉她是個女子。她剛被抱來那會,無意撞到母親給她沐浴,他著實大吃一驚。但母親不說,他也不問,世家公子自有修養,不問不該問的。後來看著她漸漸長大,發現她的行為心思與弟弟們不同,於是多了一份關注。她越長越漂亮,也越來越粘著他,一聲聲甜甜的二哥,激起了他要保護守護她的欲望。

  他對她瞭若指掌,知曉她愛摘花,愛穿藍衣,愛爭口舌之快,愛管後院女人孩子閒事,也愛管天下事;會在幾個哥哥面前耍性子,在他人面前卻從不表露情緒;困難面前強顏歡笑,危機當前故作鎮定;心思多,想法多,嫉惡如仇,有時也會心狠手辣,不擇手段。

  閒雲潭影日悠悠,物轉星移十三回。

  他已臨風玉樹,她亦章台楊柳。

  翦翦輕風陣陣寒,月移花影上欄杆。

  她拿下他的手握在手裡,抬眼看向門外,清脆的嗓音,有著幾分落寞:「夜深了,回去吧。」

  他覆蓋住她的手,柔聲道:「恩,照顧好自己。」

  她跟著他來到門口,看著他步下台階。她關門。她不喜看他欣長挺拔的背影孤獨的遠去。

  他聽到關門聲,駐足轉身。

  室內明亮的燭火照在她身上,將她瘦小的身形投在門紙上,顯得縹緲孤獨。

  他站在庭院靜待她動。

  少頃,門倏然開啟。

  她手把門框,縱是男裝玉冠,也遮不住她娉娉裊裊豆蔻梢頭二月花的嬌俏可人。

  他立在院中笑意深深,衣袂飄飄,如今晚的皎皎明月不可攀附。

  她像一隻受驚的雪雁一頭扎進他的懷裡,震的他身形晃了晃。她深深埋在他的胸口,緊緊抱著他的腰。

  他一手環著她的肩膀,一手按著她的後腦。低頭笑道:「英明神武器宇軒昂的陳晴又變回小時候了。」

  她與三個哥哥一起長大,素來親厚,嬉笑打鬧舉止親昵。九歲那年,夫人實在看不下去這幾人膩歪,在一個陽光明媚萬里無雲暖風熏人奼紫嫣紅花香撲鼻的下午告知她她是女兒身要收斂。

  晴空霹靂!

  她當了九年公子,現在告訴她她原來是娘子。

  搞什麼,明明當時丞相已有四個兒子了好不好,還要將她當兒子!於是憤憤追問始作俑者,被告知是為了保護她,還強調不可讓他人知曉。

  保護!這算什麼理由!現在皇帝都控制在他手裡,雖說天下四分五裂戰火延綿,但這幾年東征西討戎馬倥傯,華北地區已然統一牢不可破,丞相的女兒會有什麼威脅!

  所幸,她也是想得開的人,搞特殊就搞特殊嘛,說明她不同凡響啊!不管是男是女,陳晴總歸是陳晴,不會變成陳陰或者晴陳。笑一笑,收斂該收斂的,繼續當她的假公子。

  因此,這四年來,她再未與哥哥們摟摟抱抱同床而眠。

  也因此,哥哥們都認為這小子長大了,膽大了,不太像小娘子了。

  此刻她緊緊貼在最依戀的兄長的寬闊結實的胸膛上,聽著沉穩心跳,嗅著梅花馨香。

  久違的安全感,久違的滿足感。

  「怎麼可能,我只是量你腰圍變粗沒,確認你心跳正常否,畢竟打戰去嘛,怎麼能拖個病體呢。」然後鬆手,借拍他的胸口後退一步掙脫懷抱,抬頭,目光柔柔:「我檢查過了,你身體康健。」

  他低眸凝視言不由衷撒謊不眨眼的人,理著她的發,柔聲道:「待我歸來,再由你檢查,可好?」

  「好。」她答得乾脆利落。

  「進去吧,你進去了我再走。」

  「恩。」她嫣然一笑,轉身,輕快走向室內,明亮的燭光將她的背影搖曳的虛無縹緲。

  待她進屋關門,他抬頭望天。明月高懸,繁星璀璨,心道:心思細膩如月華,情感豐富似漫天星辰的你,到底誰,何其有幸,能夠得你相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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