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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其實並不算問題,頂多就是牢騷。但封喉卻仿佛被問住了,一時啞然。

  祁淵心道不對勁,還想繼續問,卻被對方生硬地扯開話題:「講講你和你家人的事兒吧。」

  說起這個,祁淵其實對母親沒有任何印象,而對父親的記憶總是伴隨著房屋外深林。總之,他的童年記憶相當模糊。

  「打獵……」祁淵說,「我經常跟父親去樹林打獵,也是他教會的我怎麼使用槍。我喜歡呆在林子裡,即使沒有任何收穫。」

  封喉靜靜地聽著,若有所思。

  「我和父親相處的大部分時光都是在深林里度過的,他會陪我一起打獵發呆。在我看來,林間潮濕微涼的環境很舒適,甚至剛從地下上來的時候反而覺得這片森林親切……」祁淵撓了撓鼻子,扣下來一小塊幹掉的泥片,「所以只有我這麼覺得嗎?」

  封喉冷嘲道:「希望你在看到八隻眼睛的鹿之後還能覺得親切。」

  祁淵直接破防:「你能不能別再提那麼噁心的東西了!」

  第11章 河水

  年齡緣故,祁淵的五官線條不如封喉那般硬朗,相對柔和,少年感十足。

  如果好好打理,他絕對稱得上是眉清目秀。

  但很顯然,現在這種渾身是泥、面色倦怠的狀態絕對算不上「好好打理」。

  於是他成了個蓬頭垢面的邋遢小鬼。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了七八天,直到兩人找到那條期待已久的河流。若不是中途衛星信號突然中斷,他們本還能再早些。

  河水流速很緩,水質清澈得能看清河中卵石上附著的薄薄青苔。祁淵幾乎要等不及往下跳,結果被封喉一把拽住。

  「等等。」封喉找來一根木棍,在水裡攪打一番,不時隨機翻動幾顆卵石。這一系列動作他沿著河岸邊走邊做,直到過去五分鐘後未見意外,才允許祁淵下水。

  看得祁淵忍不住感嘆:「真謹慎啊你。」

  「我第二次進林子的時候,有一位戰友被河裡的水蛭咬死了。」封喉記得清楚,「他第一個下水,腳剛踩到卵石就出了意外——無數隻水蛭從河底鑽出,像食人魚那樣兇猛。拖上岸的時候人已經發白,沒救了。我們沒時間安葬任何人,就把他埋在了河旁不遠處的地方。」

  聽他描述完,祁淵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後退半步說:「那個……我突然不是那麼想洗澡了。」

  封喉冷笑了一聲。

  祁淵想,笑就笑吧,該慫要慫,這時候還是別較勁了。

  封喉解下背包和外套,連同武器放在一起。他交代祁淵:「看好東西,有情況叫我,和我的槍保持距離。」

  「我也會用槍,可不可以——」

  「不可以。」封喉打斷道,然後走近河邊開始寬衣解帶。

  祁淵撇了撇嘴,沒再爭辯什麼。他總覺得封喉很矛盾——他願意為他提供庇護,甚至會滿足他一定程度上的小任性,但同時又對他極度不信任、始終有所隱瞞。

  晚上封喉會讓他幫忙守夜,自己只睡兩三個小時,還是那種極淺的睡眠,稍有風吹草動就會自行醒來,真是不知道這傢伙是怎麼在這種狀態下撐了一周的。

  祁淵坐到背包旁,折起雙腿,將下半張臉邁進臂彎之中。

  他忍不住抬眼去偷瞄封喉的背影——

  肌膚是小麥色的,寬闊的後背上隱約可見或深或淺的疤痕,有些是撕裂傷、有些更像是燙傷亦或是燒傷。

  看來五次出入密林依舊活著,必然是得經歷九死一生。

  封喉有經驗有實力,無論如何先跟著他出去,找到父親之後再問清楚一切。祁淵是這麼打算的。

  這些天長途跋涉,體力消耗挺大,尤其是對於一個十幾歲、缺乏鍛鍊的少年。

  被封喉拉著一直走的時候還好,如今一坐下來,眼皮就忍不住打架了。

  他打了個哈欠,強逼著自己清醒,於是落了個睜著眼但是大腦一片混沌的狀態,直到眼前出現了一雙泥濘的野戰靴。

  抬眼,封喉打著赤膊,頭髮還沒擦乾,零星水珠滾落到胸膛上,然後延著腰跡下滑,沒入腰褲之中。

  他居高臨下,鄙夷地盯著祁淵,說:「讓你站崗,你反而坐在這兒睡著了?」

  「沒有,」祁淵眨了眨眼,快速恢復精神狀態,爭辯道,「我醒著呢,眼睛都沒閉上。」

  看封喉冷漠的眼神應該是完全沒信。

  「下河去洗吧,如果睡著被水沖走了我可不撈你。」說完他彎腰拎走了行李,打算帶到靠近河邊的地方,方便清洗衣物。

  祁淵沒有在這種「露天浴室」淨身的經歷,雖然知道這時候必須不拘小節些,但終究是不太能適應得來。

  他掐著褲腰左顧右盼,再確認封喉一直在低頭專心搓衣服之後才迅速脫光光,躲進河水中。

  水挺冰的,叫人忍不住打哆嗦。封喉洗的時候明明水面就只到他的腰,可輪到祁淵,那水幾乎要漫過他胸口,要站穩的確得花些心思。

  幾分鐘後,祁淵突然瞥見封喉走來,撿走了他脫在岸上的衣服。於是連忙問:「唉你幹嘛?」

  「洗衣服啊,不然等著你自己洗,耽誤更多時間嗎?」

  祁淵著實沒想到他竟能有如此好心腸。

  「那……那你給我留一件,我不想上岸裸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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