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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今天打你了嗎?還是將你關起來了?」
周歲穗不敢看她的眼睛,說完就低下頭,手指攥在一起,傘被風吹得到處倒,雨都打到校服上。
溫池雨沒出聲,只很靜的站在那兒。
氣氛忽然就這麼難堪起來,兩人都沉默著。
但沒多久,周歲穗眼圈紅了,咬了咬唇,逼著自己繼續說:「我…我就想跟你說句對不起。當初我就是想小小的報復下他們…說的本來都是都是真的…但就是沒想到……」
她說得磕磕絆絆,但溫池雨看到了她眼底的怯弱和不甘心,「沒想到被他們發現,因為太害怕了,所以說那些抄作業早戀抽菸都是我跟老師舉報的。」
周歲穗全身抖得厲害,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和雨水混在一起。
溫池雨看了她一會兒,忽然走近了她一點,伸手將她一直折著的校服領口整理好。
「紙條是你給我的嗎?」
沒想到這個動作,讓周歲穗哭得更厲害起來,「我聽到她們說放學後還要堵你,我又不敢在學校里和你說話……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們會這麼對你。我真的太害怕太害怕了……」
說到這兒,周歲穗突然停頓了兩秒,然後情緒變得更激動起來。她抓著溫池雨的手,「距離高考沒多久了,池雨你成績這麼好,一定可以考得很好,離開這個小鎮,再也再也不用見到她們。」
溫池雨低著頭,專心得將她校服外套的拉鏈拉上,才聲音小小的開口,「他們不是因為你說的那些事才對我這樣的,只不過想找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周歲穗愣了下,像是沒聽懂她的話。
雨好像更大了,凶得要把傘都砸出洞來。
溫池雨又幫她將傘扶正,冰冷的指尖輕輕碰到她的。
周歲穗下意識縮了下,就這瞬間,溫池雨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這次比剛剛還要小很多,「想報復的話,要一擊即中奪走她們最重要的東西才行。」
周歲穗怔了一下,再抬頭發現溫池雨已經不見了。
她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幻聽了,學校里成績最好最乖的女生,怎麼會說出那種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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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池雨確定除了周歲穗外沒人跟著她,才看了看周圍。
原來不知不覺的里她已經跑到小鎮最深處的巷子裡,溫池雨心裡念著要趕緊回去,不然溫秋會擔心。
但剛走兩步,腳步又停下,她看見了沈赴野。
巷子深且窄,男生坐在一個老房子的木板門前,身上衣服全部被雨水打濕,天色這麼黑,還是可以看見他冷白膚色上的明顯被打的青紫色。他附近有一個小水窪,顏色很深,泛腥的雨都沒融化濃稠的血。
他沒動,背彎著,目光有點滯,整個巷子都很空,他孤零零的,落魄得像一隻沒人要的狗。
溫池雨看了一會兒,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手機在這時突然響起來。
雨聲里鈴聲並不清晰,但是有些驚動那個人。
溫池雨不知道為什麼要跑,穿到另一條巷子,才將電話接起。溫秋的聲音在耳邊,她呼吸聲太大,無暇顧及。
許多年後,溫池雨還總會想起那個畫面,想起沈赴野的側臉和眼睛。
那時她才明白,那樣的他和自己沒有區別。
都是惹人厭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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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池雨對小鎮很熟悉,她知道往左拐的另一條巷子裡有一家藥店。
「馬上要關門了,你要什麼快一點。」店員催促她。
溫池雨愣了愣,「碘伏、雙氧水、繃帶還有雲南白藥噴霧和止疼藥。」
店員聽完,本來在別處的視線移過來,充滿打量的掃視著她。溫池雨沒在意她的目光,低著頭付完錢就離開。
等她拎著裝著藥的袋子再回去,沈赴野已經不見了。
空無一人的巷子裡,她看著那扇老舊的木板門,目光滯了幾秒。
那天,因為回來得晚,溫池雨被溫秋念了很久。
她身體疼,吹了風又淋了雨,腦袋糊得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睡著之前,只記得她問溫秋,「沈赴野真的在這裡有親戚嗎?」
溫秋好像愣了下,模模糊糊的說了句,她也不清楚。
溫池雨還想問什麼,但抵不過困意,眼皮都睜不開的睡了過去。那天半夜她就開始發燒,早上爬起來時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差點遲到。
她沒和溫秋說,自己找到藥,囫圇吞下去。
那兩天溫池雨過得很難。
她怕來學校太早被堵,都掐著點進教室。課間儘量不去衛生間,去也是在人多的時候,放學後跑得更快。
但再怎麼躲,他們總歸在一個班。
寧小怡她們再過分,但還想要畢業,不敢在明面上鬧。
所以她們找到了新樂趣。
課間,就在教室里。
一群人圍坐在溫池雨周圍,就像是普通的關係好的小姐妹。
她們嘻嘻笑笑地看著寧小怡在她臉上塗塗畫畫,沒一會兒笑聲變得更加放肆。
寧小怡揚著唇也在笑,表情親昵,實則手掌用力的按著溫池雨的腦袋,讓她自己貼近看化妝鏡里的自己,「你快看看,好不好看,這可是現在最流行的妝容。」
溫池雨素著臉,木頭一樣沒出聲。仿佛鏡子裡那個,眼影五顏六色,睫毛膏黏在一起的小丑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