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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擅長咒法的仙人太多,可若是輪到這種陰毒狠厲的,唯有有狐一族最擅長。
完美戰鬼的存在,對戰鬼一族來說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而這個近乎神明與領袖般的人物被弄到這種地步,無疑是個極沉重的打擊。
有狐一族,一開始的目的就是這個嗎?
冰塊放在營帳正中,陸千喬解下長鞭,輕輕一拋,長鞭仿佛有生命一般一圈圈將冰塊裹住,“咔咔”數聲,巨大的冰塊瞬間裂開,酈朝央軟綿綿地摔下去,被酈閔抱住,輕輕放在榻上。
“……為什麼夫人不醒?”他這晚受的刺激太多,簡直是一驚一乍。她眼睛閉上了,嘴也合上了,身體是軟的,可是沒有呼吸,身體冷得像冰。
“冰不過是假象,她是中了咒。”
陸千喬在帳里點了火堆,平靜地往裡面加木炭。
酈閔受不了他這種冷靜,厲聲道:“少爺!無論如何,夫人都是你的母親!”
他沒有說話。
他對這個女人……一直是沒有很多感情的,不像塵世間普通母子。她沒有把他養大,沒有為他做飯洗衣,沒有與他說笑撫慰,甚至……他們連面也沒見過幾次,說過的話更是屈指可數。
到了現在,他快要接近完美戰鬼,對她更無所謂什麼感情。
他是有些茫然,她真不該是這個樣子……酈朝央應當是高山般的存在,不可打倒,不可磨滅,沒有任何脆弱的感情——她是戰鬼里最完美的存在。
酈朝央一直是個強者,他不需要對她交代什麼,解釋什麼,因為她是沒有感情也不會理解的。他們之間一向如此相處,一言不合就直接動手,動手似乎還簡單些。誰也不願打破這個常規,否則兩人都會尷尬。
他原本的打算是,至少要親自把辛湄送回皇陵,再隨她回族裡。
對方卻找准了這個瞬間的空隙,成功對她下手。
他想起那天在驪山頂,對著皚皚積雪和似血的夕陽,她臉上第一次有了細微的表情,不是高興也不是欣慰,而是回憶往事浮現的深深的那種空洞,她連自己在後悔都不能體會麼?
若是,若是她沒有露出那樣的神情,他也不會答應回族裡一同處理有狐一族的事。
那是第一次他們兩人相見後沒有動手,可她若不醒來,那便是最後一次了。
陸千喬閉了閉眼睛,深深吸一口氣。
“你把她送回族裡。”他吩咐,“馬上就走。”
酈閔還是不能接受:“少爺,莫非你還打算留在這裡,替那個蠢豬皇帝打仗?就為了少夫人?!”
長鞭無聲無息捶中他胸口,酈閔跌飛出去,撕裂了帳門。他驚恐地爬起來,嘴角還流著血,卻不敢再說一個字。
“酈閔,一來,你沒資格這樣質問我。”陸千喬收起長鞭,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看著他,“二來,你若是再用敵對的口氣稱呼辛湄,我會殺了你。”
酈閔駭然望著他的眼睛,那隻漆黑的眼珠,如今正慢慢變紅,血一般紅,裡面充滿了冰冷的殺意。
他下意識地俯下身體,表示臣服。
“送她回去,我很快就到。”
陸千喬回到主營帳的時候,辛湄已經醒了,抱著被子瞪圓眼睛發呆,聽見他的腳步聲,她急忙扭頭,怪叫:“陸千喬!大半夜的你居然玩失蹤!”
他把身上的雪花撣掉,這才帶著一身寒氣坐在床邊,摸了摸她的頭髮:“我不在旁邊,睡不好?”
辛湄翻個白眼:“我是餓醒了!衣服都被你撕破,也不好下床熱飯!”
他笑笑:“我來熱,你睡著。”
正月初一的這頓飯,真是多災多難。當陸千喬把飯菜從滾燙的食盒裡端出來,布好碗勺準備正式開吃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辛湄蜷縮在被子裡,閉著眼只是虛弱地喃喃:“好了沒?”
她餓得頭暈眼花,感覺自己死去多年的娘親在黑暗深處朝自己招手。
陸千喬把飯菜放在床頭的柜子上,舀起一塊雞腿肉:“張嘴。”
她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爛爛,從裡面到外面。沒衣服穿,只好一直賴在床上不起來,享受一下被將軍大人親手服侍的滋味。
一勺白菜、一勺魚湯、一勺雞肉——辛湄一面嚼一面含糊不清地問他:“豆腐呢?”
陸千喬為難地看了看那碗碎得看不出任何形狀的豆腐,它碎得太壯烈了,經過長途跋涉,又摔下懸崖,再被反覆重溫,終於在他手上裂成了渣渣。
“呃,怎麼碎成這樣了……”辛湄萬分惋惜。
他神情嚴肅:“沒事,我會全吃掉。”
她裹著被子起身,用筷子在碗裡一頓折騰,終於眼明手快夾起一顆看似是腦袋形狀的豆腐,眉開眼笑地送到他嘴邊:“頭還在,給你吃!”
……為什麼這個場景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陸千喬木然吞下那顆頭,她的豆腐,永遠如此銷魂。
“陸千喬,你還是要回戰鬼一族嗎?”
輕鬆愉快的吃飯時間,她突然隨口問了一句。
他餵飯的動作停下,過一會兒,才低聲答:“嗯……有些事總要了結。太危險,所以不能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