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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始終學不會說那些甜蜜而溫暖的話,不會為他縫補鞋襪衣服,不會洗手作羹湯,不會逗自己的孩子玩。在戰場與危機中,她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來保護所愛的男人,可是在安逸繁瑣的日常生活里,她什麼也做不了,不是他心目里的好妻子。

  陸景然一直在懷疑她的愛,正常的女人都不會是她那樣,或許,她永遠也做不了一個正常女人。

  後來到了二十五歲,她開始變身之劫,卻覺醒成了百年難見的完美戰鬼之身。

  當她揮舞方天戟,血洗整個陸家之後,陸景然便站在血色的圍牆下,對她奇異地笑著。

  那麼奇異的笑,又溫暖,又傷心,又恍然,又解脫。

  她直到現在都忘不了,甚至殺死他的那種悲傷都快要記不起,唯獨忘不了那個笑。

  【沒事了,過來。】他說,張開手,像是以前要抱住她的樣子,【朝央,給我個痛快,讓我解脫。】

  他只想要一個解脫。

  方天戟順從他的心愿,挑開皮肉,刺穿身體,將他整個人釘在牆上。

  她雙手捧著他的腦袋,親眼看著他在手裡斷氣,心裡隱隱約約的疼痛是什麼,她不理解。

  他解脫了,她也解脫了,回到族裡,憑藉完美戰鬼強悍的實力,將酈氏一族的地位提升不少。瓊國老皇帝耳聞過戰鬼的厲害,雖抄了陸景然的家,卻始終不敢來尋她,直到新帝即位,為陸景然正名,大約也是有心拉攏,封她做個夫人,還將當時年僅十三歲的陸千喬也收來,封了個車騎將軍,十五歲他立戰功,再立驃騎將軍。

  她殺了所愛的男人,也曾想過要殺掉那男人和自己的兒子——一個混血戰鬼,度過變身劫的希望本就不高,何況是蛻變成完美戰鬼?

  可她卻下不了手,甚至自己也不理解其中的緣故。

  或許是因為千喬的鼻子像那人?他偶爾的神情像那人?她……是不是在後悔殺了他?

  族裡長輩時常提出要為她再尋婚配,帖子送來,她一一束之高閣。

  為了振興戰鬼一族,她什麼都可以做,婚事按理說也應當答應下來。嫁給一個純血的戰鬼,生幾個純血的孩子,她最該做的就是這個。

  可她不能。

  就是不能,沒有原因,沒有理由。

  “我曾想過要將那姑娘殺了。”酈朝央背著手轉身,緩緩向前走,“可是千喬,你比我強,你沒有動手。說實話,我也不想再見到這種事,所以,我不會對她和皇陵出手。”

  殺掉所愛之人的事,一件就夠了。她和他的孩子,她不能給他什麼至高的幸福,卻也不想讓他體會自己的孤寂。作為一個不稱職的母親,她能做的也就這些。

  “不過,我不出手,不代表我會默許你任性妄為。”她停下腳步,回過頭,雙目已然變作血色。

  “我給了你和她,還有那個時常搗亂的有狐僧侶大半月的時間。我不會再給你什麼,一天也不行。你必須隨我回族裡,見不見她是你的事,這段婚事保不保留,也是你的事。但你要回去,有狐一族近來實在可惡,我已無法忍耐,必須想辦法滅之。”

  不過是一群毛皮畜生,居然膽敢聲稱自己是天神後裔,甚至放話出來,戰鬼一族自上古便是服侍天神的,所以他們理應歸順,為有狐一族效力。

  戰鬼不懼怕任何挑釁,也不會容忍任何挑釁。

  陸千喬始終沒有說話,捏緊長鞭的手緩緩鬆開了。

  他曾想過,或許會戰得驚天動地,不是她死便是自己死。也想過,她會對他提起陸景然三個字勃然大怒。

  卻沒想過,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酈朝央的側臉沐浴在夕陽的紅輝里,他看不懂她臉上的表情,是悔恨?是慶幸?還是……別的?

  轉過身,靜靜望著天邊漸落的太陽,落日熔金,雲層染血,他想起辛湄無憂無慮的笑靨。

  *

  鴨蛋黃似的太陽終於沉下去了,辛湄站在崖邊,搓了搓冰涼的手。

  到底是陸千喬今天來遲了,還是她來太早呢?對面懸崖上半個人影也沒有。她是怕食盒裡的飯菜冷掉,雖然裡面鋪了一層木炭,但時間過太久也會冷掉的,冷掉的豆腐辛湄可不怎麼好吃啊!

  倒是辛苦秋月了,被她一個勁催著往長庚關趕,累得它落地就團成一團睡覺,怎麼也叫不醒。

  崖邊冷風夾雜著殘雪席捲而來,辛湄冷得實在受不了,只好跳來跳去。

  真見鬼了,陸千喬沒來,有狐的那個沒臉假僧侶也不來,眼看天色越來越暗,長庚關內火光通明,各類飯菜佳肴的香氣伴著士兵們談笑的聲音傳來,她又冷又餓,實在忍不住,只好把手攏在嘴邊,開始古老而實用的戰術——大嗓門吼叫。

  “陸千喬——!你怎麼又遲到了——?”

  沒有人理她,沒有人來。

  “陸千喬——!”

  她再叫一聲。

  頭頂突然響起駿馬長嘶的聲音,辛湄急忙抬頭,便見久違的嘯風驪四蹄踏著雷電,高高在上。馬背上那個白衣的女人,好像……好像是她那個脾氣不大好的婆婆哎!

  她哧溜一下躲進樹叢里,比兔子還快。

  她是來殺她?罵她?拆散他倆?還是……還是什麼她不知道的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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