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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文茵對著空中吐出一口煙霧,笑問:「需要酒嗎?」

  童彥想了想自己酒後幹過的蠢事,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其實他和許十安的故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當時覺得驚心動魄,柔腸百轉的那些過程,現在回頭再看,都被時光釀成了各種甜蜜。有些細節連他這個當事人都記不太清了,但每每說到一些事情上,還是會讓他熱淚盈眶。

  童彥儘可能言簡意賅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沈文茵講了一遍,尤其是最近父子二人的關係。沒想到沈文茵聽完拍手稱快:「這不是挺好的嗎,他公司也沒了,兒子也沒了,你們倆高高興興地在一起,還管他同不同意幹嘛,吃飽了撐的!」

  「可是十安並不高興啊,董事長再怎麼說也是他的父親,父子關係鬧成這樣,十安覺得都是他的錯,他想挽回,想求得董事長的原諒,可董事長現在連見都不肯見他一面,又哪裡談得上原諒啊!」

  沈文茵又給自己點了一根煙,抽了兩口說:「對不起,在我看來,我沒有任何回去的必要,如果是你們吵架了,我願意幫你們複合,但是他們父子關係破裂了,我求之不得呢,這個忙我幫不了。」

  童彥沒想到沈文茵拒絕得這麼幹脆,一點迴旋的餘地都不給他留,他急切地說:「許十安六歲的時候您就走了,這麼多年都是董事長把他帶大的,您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就沒有一點愧疚之情嗎?」

  沈文茵沒說話,抬起胳膊,在菸灰缸里彈了彈菸灰,目光似乎飄向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

  童彥又說了好多勸說的話,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但是最終換來的還是沈文茵的一句對不起。

  他拖著自己小小的行李箱,孤身一人站在沈文茵家門口,他沒想到,自己信心滿滿的紐約之行這麼快就結束了,快得像落在水面的雪花,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他回去以後要如何面對許十安呢?自己挑起了他的一絲希望卻鎩羽而歸,許十安肯定會說沒事的,還會覺得自己大老遠跑一趟太辛苦,反過來安慰自己。

  許十安為他做過那麼多事情,自己就為他做這一件都沒做成,他怎麼有臉回去呢!

  想著想著,天空忽然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落了下來。童彥這一冬天在北京都沒看過雪,沒想到在紐約反倒看見了。他戴上帽子,緊了緊圍巾,心想,那就讓他一次看個夠吧!

  第二天早上,沈文茵出來掃雪。推門一看,迎面竟然立著個一人高的雪人,嚇得她大叫一聲,沒想到雪人被她這一嗓子喊得動了起來。

  童彥活動了一下自己凍僵的關節,慢慢彈掉臉上的積雪,沈文茵看清了這雪人是童彥,才把舉到空中的掃把放了下來。

  她幾步衝到童彥面前,對他大聲嚷道:「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在這站了一夜?好玩嗎?有意思嗎?」邊說邊幫童彥把身上的雪拍掉。

  童彥渾身都凍僵了,氣息微弱地說:「阿魚,我,我沒別的辦法了,您要四不跟我回氣,我就一直在這站著,站到您同意為紫。」

  沈文茵:「……」

  她畢竟是個母親,看童彥凍得舌頭都不利索了,到底生出了一點惻隱之心:「你先跟我去醫院檢查一下有沒有凍傷!」

  「我不氣,您不答應我我就哪也不氣!」

  「你……」沈文茵想罵髒話,在英文髒話和中文髒話之間切換了幾次,居然卡殼了。她看著童彥結了冰渣的眼睫毛,白白的,毛絨絨的,跟個洋娃娃似的,忽然想起了他帶著還小的許十安在院子裡堆雪人時的情景。

  沈文茵嘆了口氣,把童彥頭頂的積雪撥弄乾淨:「許運生欠你們的要我去替你們討債,我欠許十安的要你來替他討債,是不是這個意思?」

  「您答應了!」

  沈文茵哼了一聲說:「我只答應跟你回去,不保證能說動他!」

  童彥使勁點點頭,一笑就覺得臉疼。

  在外面凍了一宿,童彥到底沒抗住,感冒了。他謊稱要在紐約多玩幾天,其實是在沈文茵家養病。沈文茵刀子嘴豆腐心,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童彥感動得差點就管她叫媽了。

  等身體徹底好了,沈文茵也請好了假,二人便一同搭飛機回了北京。

  許十安親自來機場接的母親,看見許十安消瘦的面孔,沈文茵終於明白童彥為什麼非得讓她回來這一趟了。

  許十安說:「酒店給您訂好了,您先好好休息休息倒一下時差,明天我和童彥再帶您到處轉轉,估計您哪都不認識了。」

  沈文茵一口回絕:「不用,先帶我回家,我去嚇唬嚇唬許運生那老傢伙去!」

  童彥:「……」

  許十安:「……」

  童彥已經領教了沈女士的脾氣,知道這事她真幹得出來,問了一句:「不用這麼著急吧。」

  「我先回去看一眼,知己知彼才行吧。」她拍了拍司機的肩膀說,「師傅,咱們不去酒店,回家!」

  這下童彥和許十安都不說話了。

  司機輕車熟路地將汽車開到許家大宅的後門,沈文茵下車,佇立在原地許久未動。

  這裡幾乎和二十年前沒什麼太大變化,只是門口的銀杏樹變粗了,道路卻變窄了。她站在原地靜靜看了一會,仿佛在和昔日的記憶建立某種聯繫,最終輕輕一笑,所有的愛恨情仇到頭來不過都是一場過眼雲煙,經不起時間和太陽的炙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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