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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走馬燈。

  又浮現出那句對白——

  像容公子那種高嶺之花,要麼不愛,一旦愛了就是永生永世,至死不渝。

  這世間哪有什麼永生永世,至死不渝的愛。

  沒有嗎?

  容懷宴用實際行動告訴她。

  有。

  顧星檀張了張嘴,整個人像牽線木偶一樣,跌跌撞撞跑向那被撞破碎的跑車。

  此時濃稠的血順著那輛極為熟悉的銀白色跑車內流出。

  滿目血色。

  灰白的天空像是潑了濃墨,逐漸暈開,偌大天幕頃刻間被翻滾的烏雲遮蔽,盛夏暴雨侵襲而來,閃電撕裂漆黑雲層,叫囂著將青石板上那大片大片猩紅吞沒。

  隔著破碎的車窗玻璃。

  顧星檀看到那個男人很慢很慢地抬起被鮮血浸濕的眼睫,薄唇艱難開啟,仿佛在說:別怕。

  ……

  醫院搶救室外。

  顧星檀抱著膝蓋坐在角落,仿佛失去了靈魂。

  眼睛眨都不眨地望著緊閉的門。

  一顆眼淚沒掉。

  眼眶卻緋紅,仿佛下一秒就會溢出血珠。

  並未發現,站在走廊入口、一襲暗紅色西裝,身材高挑的男人正駐足看她。

  程惟楚是自私冷漠的性子,甚至有些病態極端,他無法想像,為一個人捨生忘死是怎麼樣的愛,才做得到。

  跑車防撞能力是公認的差,容懷宴卻毫不猶豫的撞上去。

  那一刻。

  所有行為都是不假思索的本能。

  而容懷宴的本能便是——不畏生死,捨身護妻。

  單憑這點。

  他就有資格成為小公主的丈夫。

  程惟楚站在病房門口停留足足半個小時。

  他忽而轉身。

  頭一次違背了義父的命令,沒有趁著容懷宴車禍正在搶救,將顧星檀帶走。

  程惟楚很清楚。

  容懷宴這一局,贏得徹底。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顧星檀身上被雨水淋濕的衣服都幹了時。

  搶救室終於開啟。

  顧星檀猛地站起身。

  渾身麻木。

  差點摔倒在地。

  幸好江秘書與第一時間趕來的阮其灼將她扶住,才沒有摔倒。

  顧星檀仿佛毫無意識,就直直望著醫生。

  醫生道:「手術很成功,容先生運氣很好,大部分都是外傷。」

  賀泠霽皺眉問:「那怎麼用了這麼長時間?」

  醫生耐心解答:「碎玻璃很多,有一處差點扎進眼球,非常危險,所以才說,容先生運氣絕佳。」

  「還有右手粉碎性骨折,可能會留下後遺症。」

  這次手術,主要做得就是這個。

  後遺症?

  粉碎性骨折?

  顧星檀一下子怔愣在原地。

  喃喃問:「那他右手還能握筆嗎?」

  醫生點頭後又搖頭:「如果復健的好,平時容先生簽文件或許影響不大,但要長時間使用,恐怕不行。」

  倒是江秘書雙手合十,連連祈禱:「那就好那就好,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容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顧星檀張了張嘴:「畫畫呢?」

  醫生果斷搖頭:「那肯定不行。」

  顧星檀通紅的眼睛,眼睫驀地潮濕。

  一點都不好。

  他是畫家呀。

  他那麼有繪畫天賦,不能握筆,相當於以後再也不能畫畫了。

  旁人不知。

  顧星檀卻最清楚,容懷宴是喜歡畫畫的。

  他所有名下住宅,都會特意空出一間畫室,以供他隨時隨地興起繪畫之心。

  ——

  觀察室內。

  顧星檀趴在床邊,捨不得閉眼。

  更捨不得離開半步。

  熾白燈光下,男人素來乾淨俊美的眉目,此時劃破了很多細小口子,最深的便是右眼眼尾下側那塊,差點戳進眼球。

  不顯得狼狽,反而多了種野性凌厲的魅力,此時逼著眼眸,像是蟄伏的凶獸,隨時隨地,都會暴起,給人致命一擊。

  然而。

  顧星檀腦海里,卻只有他輕哄自己時的眸色,溫柔至極。

  是她杯弓蛇影,疑神疑鬼。

  容懷宴都那麼明顯了。

  她居然還懷疑他對她只是對容太太的尊重與愛護。

  顧星檀想要碰他。

  又怕弄疼了。

  顧星檀捧著隨身攜帶的古董懷表,很輕很輕地塞進容懷宴枕頭底下,

  媽媽一直都保佑她,以後,她希望媽媽能保佑容懷宴。

  平平安安。

  無病無災。

  忽然,男人鴉羽般的眼睫輕顫了下。

  顧星檀下意識屏住呼吸。

  下一刻,對上那雙深邃如海的熟悉眼眸。

  在看到容懷宴醒來那一刻。

  顧星檀壓抑的眼淚終於再也繃不住。

  向來好面子的小姑娘,捧著他傷痕累累的右手,大哭得毫無形象。

  容懷宴緩了片刻。

  才輕輕抬起另一掌心,蓋在她腦袋上。

  聲線嘶啞卻溫柔:「讓容太太失望了,這次沒能繼承我的遺產。」

  顧星檀哭音戛然而止。

  混蛋,這個時候還開玩笑。

  但也僅僅停了半秒。

  卻在他下一句話中,再次控制不住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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