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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一起站在朱雪莉的墓前,他蹲下身去,把懷裡的大束桔梗花放下,細心地用手指整理好花瓣的模樣。

  他輕聲和媽媽說著話:「喂,雪莉,我回來看你了。」

  他小的時候就一直當著同學的面直呼他媽媽的名字,像個小無賴。

  在媽媽面前,他終於不再是那個冷冰冰的像個鬼魂一樣的少年,他開始融化,生命一點一點回到他的身體裡,他是小無賴朱一強。

  我的鼻子酸酸的。

  我想,彥景城終於告訴了彥一一切真相,也告訴了他朱雪莉的墓地,一定是因為,他知道自己錯了。

  他想保護彥一,他的方式是不顧一切地讓彥一不去接觸那些他認為陰暗的過往,他怕彥一知道朱雪莉和他以及彥景儒的恩怨,他怕彥一不能理解這複雜的人世糾葛,他以為擋住風霜,彥一就能陽光的乾淨的活著。

  就像當年彥景儒曾經試圖這樣保護他的弟弟一樣。

  但正是這樣的保護,讓彥一一步步因為惶惑、猜疑、自我否定,而變成瘋狂模樣。

  我想,封老爺子那天對彥景城說過的一句話,是老人對這場悲劇關鍵的一眼洞穿。

  他說,彥一害怕的,其實不是他的身世如何殘酷難看,而是他是帶著仇恨和厭憎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他需要知道自己是被愛著的、需要著的。

  那才是人活著的意義。

  希望不晚。

  我向著朱雪莉的墓地虔誠地鞠躬。

  我在心裡默默地希望她保佑彥一此後的路不再黑暗。

  我看到一滴晶瑩的水珠劃落空氣落在桔梗上。

  彥一哭了。

  在香港時,他瘋狂、他麻木、他自殘、他跋扈。但他從來不哭。

  現在他終於哭了。

  傷口流出鮮血,才會終有癒合的一天。

  我蹲下身,選擇了什麼都不說,安靜地陪在他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彥一終於抬起頭來,他的臉上已經看不見淚痕。

  他對著潔白的花朵輕聲說:「雪莉,我要走了,這些年,為了找你,我什麼都沒有做,快變廢人了。以後,知道你在這裡,我就放心了,只要回來,我就會來看你的。」

  想了想,他又拉了我一把,指著我,緩緩地說:「對了,這個女的,你還認識嗎?我小學時候欺負過的那個同桌,程安之,你那次教訓我要我以後對人家好點兒的。」

  他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但是我沒辦法對她好了,雪莉,她不肯嫁給我,要嫁給別人了。」

  我一急,剛想說什麼,他卻微微笑了一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微笑這個表情,對他來說,或許因為陌生,已經有些僵硬了。

  但長得這樣好看的彥一,哪怕是生硬的微笑,也仍然能讓百花盛開,溪水歡唱。

  我在心裡千萬遍地說:以後,你要好好的啊。

  他說:「程安之,最後一次,再抱一下吧。」

  他張開雙臂,小心地把我抱在懷裡。

  我們維持著這個姿勢,像一個神聖的儀式。

  他說:「程安之,再見了。以後你和封信的婚禮,不必告訴我,我就不參加了。」

  28.每一天都有著初戀的心情

  彥一離開後一個月,C城漸漸進入了初夏模式。

  街上的漂亮姑娘們開始勇敢地穿起了短裙,滿眼的衣裳和櫥窗里的顏色都開始鮮艷豐富了起來,讓人覺得熱熱鬧鬧的。

  小馬車降生後,雙方的老人都度過了最初手忙腳亂的升級階段,開始從容不迫地含飴弄孫,我和封信的事就開始重新被關注了起來。

  這幾個月下來,封信的事業規劃開始按他的調整目標漸入佳境。

  雖然彥景城離開,但他和彥氏集團的合同仍有效履行。風安堂暫時另租了場地開張,那一片原屬於風安堂的地皮開始轟轟烈烈地重建中。

  開工前,封信細心地把醫館門前的幾株老臘梅移植到了自家的院裡,這樣封老爺子一推開窗,就能看見他熟悉的樹們。

  封老爺子也就順勢消了氣不吱聲了。

  之前因缺少流動資金差點兒停工的藥材基地,也順利渡過了難關。

  我們開始更多地融入到了彼此的生活中去,有時一起看看書,有時也出去看看電影,有時什麼都不說地靠在一起打手機遊戲,封信之前很少玩這些,但如我所料,他稍一熟悉上手,成績就開始一日千里的進擊,並試圖琢磨如何橫掃一切排行榜。

  他也漸漸成為我家出入的常客。

  從第一次上門拜訪的稍顯尷尬,到後來越來越輕車熟路不動聲色地討好我爸媽,常讓我驚嘆封醫生做這些事真的是第一次嗎?

  總之,我身邊的每個人,似乎都慢慢開心起來了。

  這真是讓人感到愉悅的事情。

  這一天,在我家吃過我媽的愛心晚餐,接招完我爸的小酒攻勢後,封信嘆著氣表示頭暈。

  我一看就知道有詐,可我媽已經大呼小叫地一把拖起他,進了我的房間,用力把他摁在了我的小床上躺著。

  我跟進去的時候,就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封醫生的英俊面孔上,微微含著的笑意。

  人真是學壞容易學好難哪。

  我見我媽已經帶上門出去了,就坐到他身邊,伸手揉亂他的頭髮。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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