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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長廊上緩緩前行,喁喁細語,盛夏的日光穿過樹葉,打在步步錦的欄杆上,整個世界都透出一種青梅般明淨爽朗的味道。

  他負手在她身後跟隨,聽她一遞一聲說起其中緣故,唇邊的笑意加深幾分,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很應景地恭維了兩句,「那位內人運氣真好,遇上了信守承諾的小娘子。要是換了旁人,事情辦完,早就忘到腦後去了,哪裡還願意費那個手腳。」

  明妝是小女孩,受了誇獎很得意,「小女子也要一言九鼎。」

  他高深笑了笑,步態閒適地踱在長廊上。轉頭朝外看,這庭院中光影恢弘往來,由衷覺得易園的景致比沁園更好,易園有人氣,沁園總覺得冷冰冰的。不過細想,還是因為能帶來人氣的人沒有過去,等親迎之後,那時的沁園也許就堪比易園了。

  再往前走,前面是個小小的廊亭,亭子四周掛上了輕紗,底下用銅墜角墜著,一陣風吹來便輕柔鼓脹,仿佛整個亭內都有涼風迴旋。

  煎雪呈上了白醪涼水,兩個人坐在廊亭里小憩,就著微風看池子裡半開的荷花,明妝撥了兩個乳糖圓子到他盞中,一面問:「今日可遇見穎國公了?」

  他嗯了聲,「我正要和你說這事,看樣子穎國公有些鬆動了,中途急著回去處置……據說鶴卿一早就跪在他家門外了,」

  明妝吃了一驚,「他果真去跪了?這樣大熱的天,可別中了暑氣。」

  他垂著眼,拿勺子撥了撥那圓潤的糰子,以前他不大喜歡吃這種黏膩的小食,現在倒換了個口味,咬上一口也有滋有味,抽空才應她一聲,「這個時候苦肉計最好用,既然打定主意要娶人家的女兒,受些刁難也不怕。」

  也許親事沒有想像中那麼難結了,明妝沉吟道:「只怕往後兩家親戚走動起來,會有些尷尬。」

  戰場上呼嘯來去的男人,沒有那麼多的人情困擾,他說:「原本各家都自立了門戶,難道因舅舅和叔父結了仇,就要株連九族?再說官場上眉毛挨著眼睛,兩家又都掌管兵事,他們之間鬧得不愉快,官家指派公務還要刻意將他們分開,連著官家也費心思。」

  那倒是,官場上不合大抵都是暗中較勁,像他們這樣明晃晃的,弄得大家都諸多避諱。

  提起官家,李宣凜微頓了頓,「我昨日入禁中呈稟控鶴司的布兵安排,官家的精神很不好,手裡明明握著玉把件,還在閣內找了好久。後來說起儀王生忌,官家在艮岳悄悄設了個供桌,背著人獨自祭奠了一回,說到這裡泫然欲泣,我心裡也不是滋味。」

  畢竟父子血濃於水,官家對儀王還是存過很大期望的,可惜最後落空了,誰對誰錯也不用計較了,都是這無邊權柄惹的禍。

  明妝之前得知爹爹的案子與儀王有牽扯,心裡十分憎恨他,但如今人死債消,再提起他時也沒有那麼多激動的情緒了,只問:「韓相公承辦了儀王喪儀,知道把人葬在哪裡了嗎?」

  李宣凜道:「南山崇華台,那裡能聽見南山寺的梵音,但願藉此能超度他,願他來世不要託身在帝王家了,找個尋常門戶安穩度日,平平安安過完一輩子。」

  說起那些沉重的事,心情便跟著鬱塞,明妝不願意談論儀王,轉而同李宣凜說起了自己新開的那間香水行。

  「城南沐浴的行當被咱們包攬了,有幾爿老店見勢也轉變了經營,打算同我們掙一掙客源。」她搖著團扇,侃侃說,「他們要借勢,由得他們,恐怕貴客搶不走,還要錯過了散客。上京城中並非人人都是達官顯貴,花小錢沐浴的也大有人在,既然他們都來做大生意了,那我索性再開個低價的場子,包攬那些散客。」越說越高興,喚來了趙嬤嬤,「讓馬阿兔上城北轉轉,看看有沒有那種急於出手的房舍。破些不要緊,我要的是地皮,到時候推了重建,建成那種小小的暖閣子,比租鋪子,一年幾十貫白扔進去強。」

  李宣凜看她張羅她的生意,不免感慨:「我只會打仗,小娘子能掌家,還會經營,嫁給我竟是屈就了。」

  站在亭前的姑娘沖他眨了眨眼,「我的郎子可是統領十幾萬大軍的四鎮大都護,我要是不長進些,才是配不上你呢。」

  他失笑,伸手將她拉了回來,攬她在自己腿上坐下,動盪的心逐漸平靜,自從軍以來,沒有這樣舒心的午後了。

  她摟著他的肩,輕撫撫他的臉頰,「李判哥哥,先前應付穎國公半日,休息過了麼?」

  他說沒有,「衙門裡整日很忙,送走了穎國公也不得閒。再說我若是有時間,寧願回來看你……」說著仰頭望著她的臉,小心翼翼提了個要求,「往後不要叫我李判哥哥了,好麼?我每回聽你這麼叫我,心裡就很愧疚,覺得自己褻瀆了你,你明明那樣信任我。」

  明妝嗤笑,「信任你才要嫁給你呀,你竟為這種事愧疚?」越想越好笑,挑起他的下巴問,「那你說,不叫李判哥哥叫什麼?爹爹喚你俞白,姚娘子喚你二郎,我也跟著這樣叫你,好像不妥吧。」

  他認真思忖起來,眼中光華流轉,「折中一下,好不好?」

  她笑得心領神會,「定親好像真能讓人變聰明呢,你有什麼好主意?」

  那半仰的臉,看上去真有任君採擷的無助美態。大概自己也有些難以說出口,猶豫再三,才羞澀地說:「叫俞白哥哥好不好?不要帶官稱,我們就要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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